第二百六十五章 槐安梦醒 犹记江湖（2 / 2）

“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明渊凰若有所思地说道，“梦中，我们也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品茶。”</p>

闻言，缺舟一帆渡打趣道：“连做梦都在喝茶，你是有多抬举缺舟的茶艺。”</p>

“哈。”明渊凰轻笑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的茶，我还能再喝千年。”</p>

“不会厌烦吗？”</p>

“这也是修行。”</p>

缺舟一帆渡面露无奈：“所以，你早就厌烦了。”</p>

明渊凰但笑不语。</p>

“不喝吗？”缺舟一帆渡指着她的茶杯，“茶要冷了。”</p>

“不用了。”明渊凰沉默了片刻，闭目说道，“我知晓这是什么滋味。”</p>

“一成不变的无味，你终究厌烦了。”</p>

“日复一日的提醒，我早就明白了。”明渊凰睁开双眼，看着缺舟一帆渡，“我不明白的是，你因何执着。既已放下，为何还要拿起？”</p>

“因为……”缺舟一帆渡顿了顿，回答道，“这不是天命，这是因果。你与元邪皇注定相遇，正如你注定会来到地门。”</p>

“这不是我问你的问题。”</p>

“却是你该解决的问题。”</p>

“那回答我一个问题。”明渊凰举起茶杯，“这杯茶，渡什么？”</p>

“渡你。”</p>

同一时间，无极山的战斗越趋激烈。意识到有机会杀掉元邪皇，长琴无燄、西经无缺放手一搏。</p>

察觉两人杀意决然，元邪皇挥刀运使极招：“上穷下达斩曦月！”</p>

刀剑相撞，犁灵应声折断，爆发的魂力二次冲击。元邪皇不得不退避，回身却被常阳抵住。</p>

长琴无燄拉弦蓄势，气氛紧绷到了极点。手放，弦断，气劲贯入元邪皇体内。随着一声哀号，音波引动连环爆炸，最大程度破坏元邪皇的肉身。不等元邪皇站稳脚步，背后的杀招接踵而至。</p>

“这剑……”元邪皇艰难扭头，看到了抽取死灵的西经无缺。刺穿要害的犁灵，正是他以自身的灵魂修补。</p>

“魂不灭，剑不灭，信念不灭。”西经无缺不断消耗魂力，俨然要与元邪皇同归于尽。</p>

“本皇的理念，怎会……在此停步！”元邪皇心有不甘，随即呕出一口血，“啊……哇！”</p>

“确实，在意料之外。”长琴无燄忍着悲痛说道。</p>

“哈哈哈……”元邪皇忍不住大笑起来，“用魂力正面冲突，死灵耗尽。本皇死，西经无缺也同样活不了。”</p>

西经无缺泰然回应道：“西经无缺，在远久前早已亡身，就如同元邪皇，早该在千年前陨落红尘。”</p>

“那你……后悔吗？”</p>

“从来不悔！”</p>

“是吗？”元邪皇回忆起这一路，转头对西经无缺说道，“本皇……也……是……”</p>

元邪皇缓缓阖眼，幽灵魔刀重重坠地。魔力散尽，元邪皇的肉身崩解，化作血星回归天地。</p>

梦境之中，明渊凰怔然松手，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茶杯摔落无声，耳畔只传来缺舟的叹息。</p>

“不曾拿起，如何放下。挂碍不在手，而在心。心结不解，哪里都是苦海，处处无水汪洋。”</p>

“渡人者，人渡之。”明渊凰平复心绪，佯作镇定地扶起茶杯，“真真颠倒梦想。”</p>

“逃得了选择，逃不了遗憾；做不到无悔，就一定会后悔。”缺舟一帆渡将新茶推给她，“那是你的因果，更是你的执着。即便痛苦，也是自己的路，不是吗？”</p>

“哈。”明渊凰不由苦笑，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这杯茶，还是这么苦。”</p>

“苦尽甘来，才知阳春白雪。”缺舟一帆渡话锋一转，“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p>

“当然。”</p>

“始终，离不开因果二字。”缺舟一帆渡凝视着明渊凰，透过她的双眼看着无我公子，“你们不是同一个人，但都承载了同一个人的因果。有因才有果，有始便有终。这不是你的终点，我会在终点等你、等你们。”</p>

这番话讲得莫名其妙，现在的明渊凰想不通，也没能力去想。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双眼却清晰地看见，缺舟身上散出万点佛光。</p>

“缺舟……”</p>

缺舟一帆渡微微一笑：“我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现在我有了自己的答案。情是执着，爱是放下，但是渊凰，放不下也是爱啊。你陪缺舟走完一路，此后缺舟伴你同行。”</p>

“缺……舟……”</p>

“千年共修，缺舟一帆。永劫轮回，文殊渡航。”</p>

缺舟一帆渡消散成光，汇入明渊凰的心口，渗透血之禁印。明渊凰不及分辨戢武道微妙的变化，便被强烈的光线夺占了视野。</p>

无极山上，时刻已至。就在五百畸眼族民即将血溅当场之际，俏如来、剑无极、玄狐及时赶到，阻止了这桩惨剧发生。</p>

救下畸眼族人之后，俏如来急急赶赴战场，却从史艳文口中得知，元邪皇并未出现。不止史艳文，镇守更前方的独眼龙、逾霄汉同样没等到元邪皇。</p>

俏如来不可思议地说道：“难道是胜弦主成功了？”</p>

另一边，幽灵魔刀茕然躺在地上。长琴无燄手捧常阳，与西经无缺默然相对。此战的结果始料未及，不只元邪皇止步于此，犁灵也走到无法再修补的一天。</p>

终究，该道别了。</p>

也许，西经无缺会忘了此战，但他绝对不会忘却，人界有如此赏心悦目的竹林。林中有一把琴、一杯茶，还有一口剑。</p>

长琴无燄盘膝而坐，慢慢地将断弦缠回琴柱。即使手被割伤，她也浑然未觉，执拗地系上不再合适的琴弦。</p>

西经无缺提醒道：“琴弦并未调正。”</p>

长琴无燄置若罔闻，专心弹奏变了调的离殇。鲜血染红了琴弦，那是送行者不会流的眼泪。</p>

“此剑、此念，将遵守约定，回到该回去的所在，仍识弦上古调。”</p>

长琴无燄埋头抚琴，开口道：“沉沦海上，犹记江湖。”</p>

西经无缺注视着她，反问道：“黄泉一片，不也江湖？”</p>

“那片江湖，不闻常阳音律。”</p>

“尸会……”西经无缺抬手按住胸口，“牢记在心……”</p>

最后，他留恋地看了一眼犁灵，直直倒入尘埃。长琴无燄停止抚琴，起身想要搀扶西经无缺，却只触摸到一片空气。</p>

“啊……”长琴无燄捧起一抔黄土，好似又听见熟悉的呼唤。</p>

无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