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人间:十二章（2 / 2）

半个小时之后，里屋传来大姐二姐的凄厉哭声。</p>

林瑞猛地跳了起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跌跌撞撞冲进里屋。</p>

洪姝瘫在椅子上，始终没有勇气进去。</p>

那一夜，林父削了几筐地瓜皮，天还没亮，就切了地瓜片，挑到楼上阳台晾晒。</p>

洪姝蜷缩大厅角落，浑身冰冷，不停地颤抖。</p>

还是大姐出来见她脸色苍白，拿了一杯热水给她，又扶她到楼上房间休息。</p>

洪姝倒头拉上被子便睡，她累极了，却睡的不安稳。</p>

天刚亮，林瑞穿着孝衣去亲戚家报丧，洪姝隐隐约约听着楼下传来哭丧声，阵阵锥人心房。</p>

而梦里，婆婆一脸温和慈祥对着她笑，挥手说要去远方。</p>

洪姝哭醒过来，拥着被子坐起来，埋头痛泣。</p>

五天后，林林母出殡，洪姝却病倒，她高烧不退，胡言乱语叫喊婆婆！</p>

等她好了，家里冷清清，林瑞没拿到钱，在家翻箱倒柜几天，便怨气忿忿地去县城，一走就是大半个月。</p>

大姐二姐料理了婆婆后事，也都生病，各自回家。</p>

而公公自从婆婆走后，愈发寡言沉默，一天到晚杵在地里干活。</p>

洪姝有时挺着肚子去田地里喊他吃饭，见他坐在坡上发呆，两眼出神望着山头。</p>

洪姝知道，婆婆的坟墓就在那座山头。</p>

林瑞回来，低声下气乞求林父，他一直想不通他妈妈把钱交给谁？思来想去，可能是交代他爸知道。</p>

可是，任他怎么求，说破了嘴皮，林父像块石头，闷气不出。</p>

林瑞没办法，狠狠威胁林父，说他再不交出钱，可别怪翻脸不认人。</p>

林父还是低头不吭声，削着手里的竹条，准备编织箩筐。</p>

林瑞恕声大骂，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他见林父不为所动，又冲着洪姝发了一通火。</p>

他向洪姝要钱，他深信林母那么疼她，多少肯定有留一些。</p>

洪姝经不住他尖酸刻薄的言语，将那次随礼偷偷留下的一千块从枕头底下掏出来。</p>

林瑞接过钱，沾了口水数起来，见才一千，斜着眼质问她怎么这么少？是不是还藏了一手？</p>

洪姝心里惦着存折的事，已经吓的说不出话，哆哆嗦嗦摇头，站立不住跌坐地上。</p>

这时，林父上来，他几乎从不到楼上房间，偶尔上来，也是去前面阳台晾晒东西。</p>

林父手里抄着扁担，黑着脸推开门，扬手朝林瑞打去。</p>

林瑞急忙躲开，一个窜步，溜出房间，慌忙地蹬下楼，边跑边骂。</p>

林父扔下扁担，扶起洪姝，他不放心又去村上叫了吕大夫来。</p>

确定洪姝没事，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送走吕大夫，他从里兜摸索出一叠钱，低沉着声音说:“给，买些营养东西补补，爸也不知道你吃什么？自己张罗也好。”</p>

洪姝怔怔看着林父粗糙黑黝的手，她湿红了眼。</p>

林父往她手里一塞，说:“不多，你先拿着，爸把几十斤地瓜粉和地瓜片卖了，再给你哈。”</p>

洪姝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p>

如果说明白事理的婆婆让她感受到久违的母爱，她认为是老天的眷顾。</p>

那么公公这样不善言辞，老实巴交的人，实在令她意外。</p>

林瑞威胁他要断绝父子关系，他都不为所动。</p>

现在却为她动手打林瑞，还将仅有的积蓄交给她。</p>

洪姝想着，泪水一下子涌出来。</p>

林父以为她受了委屈而伤心，叹了叹气，驼着后背下楼。</p>

洪姝泪眼茫茫望着林父苍老的背影，捧起手里的钱，泣不成声。</p>

洪姝拿着林父给的五千块钱，心里惶恐不安，不知道往哪儿放。</p>

她想起婆婆的话，壮着胆，移动床头，用手电筒，果然看到一个黑色小袋子。</p>

她摸出来，打开小袋子，一本崭新的存折出现她眼前。</p>

洪姝深呼吸几下，翻开存折，她惊了一下，擦擦眼睛，仔细一看:没错！存折上的数字是七。</p>

洪姝颤栗伸手一个个零数过去，足足四个零。</p>

她急忙合上存折，吓得不知所措。</p>

这应该是婆婆承诺林瑞成家安稳下来，就将家里仅有最后一笔钱给他。</p>

没想到，婆婆宁愿林瑞怨恨她，却把这笔钱交给洪姝。</p>

这要是被林瑞知道，还不得掐死她。</p>

不行，他要是知道这笔钱，肯定又拿去挥霍。</p>

这是婆婆顾全大局，为她着想，冒险而为，决不能让林瑞败掉。</p>

洪姝连忙收起来，随后她又打开存折看了看，数了数，确定是七万元。她装进黑色袋子，连同五千块钱一起放进去。</p>

洪姝呆呆坐床沿，抺了一把涌出来的泪，心头久久难以平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