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拓跋恂(1 / 2)
孝文帝看着咸阳王出了思贤门,想着拓跋慎的事心中烦闷。他跟这个儿子因为平时事多,古来又有抱孙不抱子的古训,所以亲近的时候也不是很多,对这个次子最满意的地方就是喜好学习,手不释卷,这一点很像他。于是经常把自己的读书心得写下来派人送去清福院,同时要求次子看完以后做出答复,并给他制定了一些书目。父子二人虽然比不得民间父子那样常见,感情却在这些书函往复中日益醇厚起来。心里对这个次子也莫名的寄托了一些希望。平日虽然觉得这个儿子好像有点躲着他,也只是以为见得少所以才不亲近。今日思贤门的事让他骤然发现原来次子在自己心里也有了一个位置。
孝文帝决定继续刚才还没抄写完的佛经以驱赶内心焦躁之感,于是返身走到经案前,因为刚刚所抄的那卷纸沾上了墨,只能废弃重新展开一张新的铺上案面,沾上墨只写了几十个字,依然不能静心,反复几次无用之后只能放弃,手指敲击桌面片刻,起身走到殿外,耳边传来城南永宁寺七级浮屠上的阵阵铃声,好似晨钟暮鼓,仿佛世尊在讲道一般,听得片刻心中渐渐平静下来。于是缓步下了殿台漫无目的的走动,边走边想刚才拓跋禧讲述的经过。
心中清净,思维也就重新清晰起来。发现其中些许不合理之处,梵行虽然稚子之龄,但是以自己素日观察,所为不似常人,左右人也都说二皇子年龄虽然幼小,为人行事却有成丁风范,不是一般稚子可比,平日多在宫内,与咸阳皇弟这些长辈往来不多,哪能轻易就听了咸阳皇弟的话。再者,这昏迷的时间也太巧了些。这些都不得不让孝文帝疑惑。再一想,想起一件事,去年年中有次举行家宴,冯太后和太师(冯熙,冯太后兄)兴致颇高,就叫来两家子弟一起品评才艺,各显教育后辈之能,(拓拔)恂以射技取第一,(拓拔)恪以佛学取第一,梵行多才多艺,最后却在众子弟中居中,一时在两个兄弟比忖下颇受瞩目。家宴当然是皆大欢喜收场,晚辈们宴会中都得了好处。但此事孝文帝却记在心上,对次子的谦退很有好感,认为很符合圣人之道。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儿子多有才学,其余子弟都不如他,只是长辈高兴,他也就当做没看见,把自己的随身玉珏赐给了太师的长孙。
如此不爱鲜技人前的次子又怎么会轻易答应咸阳皇弟的突兀要求呢?
孝文帝边走边思考,此时已经走到了宫门左近,正欲返身回太和殿,听见宫门边上的宫门值守一句“拜见皇子殿下(注1)”,孝文帝下意识的看过去,就看见一个身型有些胖的,身穿胡服,约四尺半的胖小子手里拿着竹剑,身形有些匆忙的上了宫门台基,不禁眉头紧皱:“虎子,你手拿竹剑做什么?太皇太后抚育你多年,怎么能手持不详之物进太和殿?”
小胖子就是孝文帝的长子,名叫拓拔恂,这个长子是孝文帝在太和五年七月所生,当时孝文帝继位十年,年有十五,拓拔恂的母亲林贵人生下拓拔恂没多久就被冯太后以“子贵母死”的传统赐死了。
这事当时颇遭人非议,因为林贵人虽然生的是长子,但长子可不是太子,所以也谈不上“贵”,否则岂不是所有皇帝的后宫妃嫔生下了儿子都得死?
当时皇帝年龄也不大,还没有皇后,更不要说嫡子了。虽然鲜卑没有必须嫡子才能继承家业的传统,但是长子刚刚降生就杀他的母亲,不管怎么说都是做得太难看了。再加上当时太后常对皇帝不满,数次施加杖责,甚至差点饿死皇帝,也有过废帝改立咸阳王的提议。这些事情结合起来看,就能做出一个看似合理的推测,太皇太后心中还存在着废黜皇帝的想法,拓跋恂就是她留着顶替皇帝的下招,所以就在林贵人被赐死后不久拓跋恂就被太皇太后亲自收养的事。这是要和拓跋恂培养亲近感,一来,以免将来废立之后还要继续花精力驯服新皇帝。二来,既便不行废立大事,也可以给冯家在未来皇帝面前多些情面。冯氏与皇魏无功,所享受的官爵地位却位极人臣,这些都是非分之福,冯太后岂能不知道这点,也因为担心自己死了冯家会遭到清算,所以这十几年来她一直致力于和皇族结亲,就连今上掖庭都有四个冯氏女,其中两个正是在拓跋恂出生当年进入掖庭的,由此可见冯太后心机之深沉。
因为知道太后有专力培养拓跋恂的想法,所以孝文帝也不敢亲自训导,也就是偶尔送些自己用的器物和饮食以示关爱,好维持和太和殿的关系。
拓跋恂也因为不能长期和父亲在一起,对父亲也很敬畏。以前还有太后做靠山,对父亲虽然有畏惧之心,但贪玩好动之心不悔,而随着太后的驾崩,即便他年龄幼小,这些时日也慢慢体会到了什么叫君威如狱。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