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铅锡材料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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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铅锡材料厂”,是一家,从旧社会沿袭下来的工厂。在公私合营的时候,被收归了国有。变成了,国营企业了。它在十九世纪的,四十年代初,便开始成立,并开始经营了。应该起始,是做锡箔起家的吧。锡箔在旧SH,几乎是,绝大多数人家都在用的。逢年过节时,尤其是,过清明的时节,用一面是锡,一面是纸的锡箔,叠一长串元宝,烧了给地下的人花费。但是那么那么薄的锡纸,是怎么做出来的呢?厚度只有,12个μM。一个人的头发,粗的人有80个μM,细的人也有60个μM。可它只有,一个人头发的,四十到五十分之一,比纸还要薄,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呀?当时可是,没有轧机的呀?

其实,做锡箔的手工,还是很简单的。就是用一块锡,放在铁板上,用锤子不断地敲打。越敲越薄,越敲越大了。于是,大到一定程度后,便把它剪成两半,叠在一起再进行敲打。又薄了,又大了。又大到了一定的程度,再剪成两半,再叠在一起。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敲薄,一次又一次地剪开、叠起。层数越来越多了,最后便到了,比纸还要薄的程度了。在一张一张地揭开,贴上了纸,就变成锡箔了。

以后,“铅锡材料厂”,很快便进入了铅的领域。又很快便进入了,镉、锑、铋这些,其他的重金属的领域。一直到一九七零年,在“中南矿冶学院”的高材生,铅锡材料厂的,技术科科长,熊震国的主持下,又跨进了,铝挤压的领域。这是它第一次,从重金属的行业,迈进了,轻金属行业的范畴。

“铅锡材料厂”的主要产品,是“松香芯焊锡丝”,当时的无线电零部件,都是用烙铁,用焊锡,焊在电路板上的。但它,必须要有助焊剂,才能,焊在一起啊。松香,是最好助焊剂。“铅锡材料厂”研发的,“松香芯焊锡丝”,外面是一根锡管,中间灌满了松香。当然它是无限长的,并被拉细成一定规格的。如外径一毫米的,一点二毫米的,一点五毫米的,一点八毫米的,两毫米的等等,几十种规格。当然,用“松香芯焊锡丝”,焊接的效率,会提高好几倍。因此,很受无线电行业的欢迎。当时在全中国,“铅锡材料厂”的,“松香芯焊锡丝”,是独家生产的。许多同行都搞不懂,那松香,是怎么灌进去的呢?其实说穿了,也不稀奇。立式的挤压机,挤的是一根,六点五毫米直径的锡管。在挤的模具中的空心的部位,有一根细管从中通入,上面连接着,熔化了松香的小锅。这样,随着锡管的挤出,管孔中便产生了吸力,便会把,溶化了的松香的液体,吸入了管腔。挤成一大卷后,便送去拉丝车间。那两台拉丝机,也可能是当时,全中国,最为先进的拉丝设备了。其中一台,可以同时拉二十三个模具,而另一台,则可以同时拉,二十五个模具。这样,一次便拉到了,所需要的尺寸了。送到了包装车间,卷成一小轴、一小轴的。有公斤的,有0.5公斤的,贴上了标签,装满了箱,便可以出厂了。

它的第二个产品,是重金属管材,主要适用于化工行业。有纯铅管、锑铅管、铋铅管、镉铅管。这个产品,“铅材厂”垄断了大半个,中国的市场。

它的第三个产品,是熔断丝,也叫做保险丝。它是接在电路上的。如果,电器短路了,或者有人触电了,它便会首先熔断,同时也切断了电源。它其实,就是纯铅丝。因为铅的熔点低,只有327,比铜电线的熔点,1083.4,低了有三倍多,因此它肯定先熔断。它是多孔挤压的,一次性成形的。当然也有很多规格。如五安培的,十安培的,十五安培的,二十安培的等等。当然,它是以粗细,来决定它的规格的。

第四个产品,也是最新的一个产品,就是铝合金的型材了。别看它规模小,但在一九七零年以前,中国却只有两家铝挤压厂。一家是哈尔滨101厂,也叫,“东北轻金属加工厂”。另一家是ZQ112厂,也叫“西南铝加工厂”。这两家厂,都是苏联援建的,五十六个项目中的一个。但一九七零年,“SH铅锡材料厂”的,铝挤压产品问世后,中国就有了,第三家铝挤压厂了。当然,它在SH,也是独一无二的。

姬季远进厂的时候,厂里的第一把手,也就是党支部书记,名叫周洪鹰。他在解放SH的时候,是华东野战军,所属部队的一个连长。在打得最激烈的,苏州河桥的攻坚战中,有一度,他是前线的,最高的指挥官。但在解放SH的战役中,他受了伤。伤愈后,便留在了SH,加入了陈毅的,“掺沙子”的运动。当时,陈毅是SH的,第一任的市长。对于这个,灯红酒绿、资本家成堆的地方。陈毅采取了一个办法,就是把,解放SH时,受伤的军人,和支援前线的民工,全部掺入到了,各个单位中去担任干部。SH不是,资本家如云吗?那就给你掺点大老粗,这不就,粗细均匀了吗?当时称为,“掺沙子”运动。

一九五四年,当***还在,“SH钢铁厂”,担任车间主任的时候。周洪鹰当时便是,***的顶头上司。多年后,他不幸去世的时候。灵堂的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花圈。上联写着:“周洪鹰同志千古”,下联写着:“***泣挽”。可见,他们之间的真挚的友情,是何等地深厚啊!

姬季远进厂,才三个多月的时候。周洪鹰便被调回了“上钢五厂”,担任了一个分厂的,党高官了。

姬季远进厂的时候,工厂的第二把手,也就是党支部副书记,叫张勤根。他却是个民工,参加“掺沙子”运动的。他认字不多,但尤其喜欢,在学习的时候读报。有许多字,他总是读别字,但别人说他,他也不听,别人笑他,他也不理。比如“涤”字,他老是读成“条”字,比如涤棉,他一直读成条棉。“铅锡材料厂”,他会读成“铅易材料厂”,他叫郁收昌,不叫郁收昌,他叫有收昌。别人笑他,他也不管,还是我行我素。大家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秀才”。“秀才”不识字,只读半边音嘛!他随同周洪鹰书记,一起调去了“上钢五厂”,换来了,江名申和庄振龙,接替了他们的职务。

厂长叫刘春庄,是一个SD人,一米七五的个头,四方的小脸盘。小小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流露着,深有心机的样子。他是像,“车轮滚滚”的电影里面,所描写的那样。推着独轮车,参加了淮海战役,参加了,运送军用物资和粮食的,支前的大队。他推着独轮车,装运了,战争物资和粮食,送到了战场上。他来回地推着、送着。从SD推起,一直支援着前线,便把独轮车,一直推到了SH。然后就被,陈毅用来“掺沙子”了。他只读过一年的书,但“刘春庄”这三个字,倒也写得蛮端正的。当然,这是为了适应签字,而特别炼的吧?可他的身体,却不太好,每个星期,都要去地段医院看病,至少要看两、三次。

原来的财务科长,叫叶原鸿,是个宁波人。在姬季远,进厂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周洪鹰书记,发配到车间里去了。为了怎么做账的问题,他同周书记的意见,发生了冲突,于是便争吵了起来。周书记,在当连长的时候,就是说一不二的,他为人很是固执。车间里的夜班,从来也不出产量,他有几次,亲自在半夜赶到工厂,来抓睡觉的工人。但工人们放着岗呢,留哨的一喊:“来了”!大家便赶快爬起身来,抓起了工具。要么就告诉他:“机器坏了”,他便只能抓瞎了。因此,他同叶原鸿之争,使他非常地恼火。他一定要,叶原鸿按他的意思做账。但叶原鸿,也是一根筋的脑子,就是坚持财务做账的原则。最后,周书记就下了死命令了,把他免去了,财务科长的职务。下放到了,综合工段精整组,去做工人去了。

财务科,由助理会计赵静薇,担任科长了。那是一个女同志,矮矮的个子,胖胖的脸型,三十多岁的年龄。一开始有点困难,但过了不多久,她就能胜任业务了。一九九二年,SH刚刚开始发行,股票认购证的时候。认购证都没有人要。政府便硬派到了各个工厂。要求工厂,分担政府的负担嘛。但工厂,也要发下去的呀?也是,没有一个人要,这怎么办呢?这时,这个赵静薇科长,便咬了咬牙,为了保住她的,财务科长的工作,便把全部的认购证,一个人买下来了。谁知,竟因祸得福。等股市一放开,不多久她便赚了,有五十多万。五十多万啊!这在当时,她便已经是个大富婆了。

技术科长叫熊震国,他可是中国早年的,有色金属加工行业的,著名的专家之一。他毕业于“中南矿冶学院”,虽然该校,是偏在HN长沙的。但它却是,建国初期的唯一的一个,可以主修有色金属冶炼、加工的学院。因此它有一个别名,叫:“中国有色金属的黄埔军校”。

熊震国,以名列前茅的高分毕业,便被派到了SH。他是“铅锡材料厂”的,技术的奠基人。他一米七八的个头,但老是弓着背,走路弓着背,不走路也弓着背。当你问他,为什么要弓背的时候,他会告诉你,这是因为“谦虚”。他长着一张国字脸,戴了一副黑框的眼镜。但他看着你的时候,会一阵一阵地眨着眼睛,连嘴角也会,不时会抽动几下,让人很是受不了。

他为人,极度耿直。自尊心,非常之强。因而导致了他,同任何一个领导,都合不到一起。也就是这样,一代伟大的,技术拔尖的人才,便被深深地埋没了。

生产计划科的科长,叫朱温。他是一九六七年的,胶州中学的初中毕业生。毕业后,就派到“铅锡材料厂”上班了。上班后,一开始在车间工作,主要一直是在,1号挤压机上,挤“松香芯焊锡丝”的把。因此,他对于挤“松香芯焊锡丝”的工艺,还是非常精通的。但五年后,被周洪鹰书记看中,就调到了生产计划科。两年后,开始担任科长的职务了。他一米七多的个子,瘦瘦的身材,小小的脑袋,戴着一副,不浅的近视的眼镜。因此,谁也无法看出,他眼里那少有的,狡诈的神色。他做事决断,为人干练,很有生意的脑子。

有几件事,可以说明他的机警、随机应变,和深藏不露的性格。

他平时,一直都不喝酒,因此,每逢喝酒的场合,他总是说他不会喝酒。因此大家对他,都有一个很大的印像。就是,他是不喝酒的。

有一次,一个同事结婚,厂里的工友们,都被请去喝喜酒了。酒席是在家里办的。在席间,七零届初中毕业生,现在四百吨挤压机上,担任班长的苗文光。因为他,很能喝白酒,估计有八两的酒量吧!因此他不断地,挑衅着朱温。但朱温只是,说他不会喝酒,全不理会苗文光的挑衅,苗文光越发嚣张了。

“侬格种人,到了吃酒额晨光,侬就是格额。”苗文光伸出了一根小指头,反复地比划着。但朱温,理也不理他,甚至看也不看他,搭也不搭腔。

苗文光,同另外几个同事,敬了多次酒后,面色渐渐地泛红了,额头的汗,也冒了出来。这时,又有一个同事,来敬他酒,他又喝干了杯中的酒,并把玻璃杯,扣在了桌子上,说:“吾勿好再吃了,吾勿好吃勒。”

这时,一直不理不睬他的朱温,却转过了身来了。

“侬勿是,格额吗?”朱温,翘着大拇指说。

“对啊!吾就是格额,侬还是格额。”苗文光又比划着小拇指,他吃死了朱温,是不喝酒的,因此尽管已经喝到了量了,但还是一点也不服软。

“侬老卵,侬再吃呀?”朱温挑衅着。

“唷!老卵起来了,侬吃,吾就陪侬吃。”苗文光,开始上钩了。

朱温拿过了一个玻璃杯,倒了一两黄酒,“哪能?吾吃介许多,可以伐?”

苗文光,斜睨着眼睛,一把抓过了那个黄酒瓶,咕哆咕哆地,倒满了那个玻璃杯,“侬吃格一杯?”

“格吾吃勿脱额,格要半斤唻?”朱温胆怯地,看了一眼酒杯。

苗文光,又一把抓过了那瓶白酒,把自己的酒杯又翻了过来。咕哆咕哆地,也倒了满满的一杯:“侬吃脱格杯黄酒,吾就吃脱格杯白酒。”他得意地,用手指在桌子上弹着。他吃死了朱温,吓也吓死他了。

“格吾,吃脱格杯酒,侬勿吃?哪能办呐?”朱温,胆怯地问道。

“哎!大家过来,伊吃脱格杯黄酒,吾就吃脱格杯白酒。”苗文光,大声地说。

“吾吃脱,假使侬勿吃,格哪能办呐?”朱温,又进一步地确认着。

“勿是人!”苗文光,大声地说。

朱温,再也不说话了,他端起那杯黄酒,咕哆咕哆地,一口气喝。个精光。他举起了,喝空了的酒杯,并倒了过来,“看见了啊?吾吃脱勒,侬吃伐?”

大家惊奇地看着朱温。他确实,从来也不喝酒,但他也确实,一口喝干了半斤黄酒。

大家,都看向了苗文光。但苗文光,却没有勇气,去拿那一杯,有半斤重的白酒了。

“侬自己,讲出额闲话,勿可以勿算数额。伊已经吃脱勒,轮到侬吃勒。”大家,逼着苗文光,但苗文光,实在没有勇气,去喝那半斤白酒了,他直往后退缩着。

这么有热闹看,大家都围了上来。有软磨硬缠的,有动手动脚的,苗文光被逼着,一口灌下了那杯,半斤重的白酒。仅仅过了五秒钟,他一张口,“哇!”地吐了一地,人也往后仰去。最后,苗文光是被大家,抬着出去的。

有色公司,分配下来了两间房子。是六二年的老公房,是那种,七、八家人家共用一个厨房,共用一间厕所的那种的版本。但在那个时候,能拿得到手,就是祖宗积德了。

有一间,肯定是属于,冲床班班长丁玲琍的,因为她,是大家公认的无房户,是寄住在亲戚家里的。而另一间,便有争议了。两间房间,隔着过道,门对着门。面积都是,十六、七个平方米的。但那另一间房间,却有六、七个人,都在想着争取要。

朱温家里,有五口人,除了父母亲外,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五个人,住在一间房间里。但他在筹备结婚啊!他的女朋友,也是六七届的初中毕业生。两个人年龄相仿,都是二十七周岁,明年他就可以结婚了。但房子呢?

这两间房子,如同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样,让朱温充满了幻想。他志在必得,但如何得呢?

他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支部委员会的五个成员,他分析着。

冯均成,这只老狐狸,肯定不会,同意给他的。他们俩个,明争暗斗,已经有很多年了。刘春庄厂长,和他的关系很好,这一票,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周洪鹰,这个人铁面无私,应当去求他。张勤根,这个人贪小,应当可以收买。至于李钟发吗?只要花花(骗骗)他就可以了。于是,他便行动了。

他先去了周洪鹰的家,他是空手去的。因为他知道,周洪鹰这个人,你如果送礼物去的话,肯定会被他扔出来的。

“周书记,我打算结婚了。您也知道,我已经二十七岁了。但家里有五个人,住着,十多个平方的一个房间。您看,我怎么办呀?”朱温摆出了,一张苦瓜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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