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左源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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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侬年纪介轻,想啥额死?”王福成焦急地,在两个玻璃杯里,各倒了半杯酒。他双手端着酒杯,并把左手的那一杯,塞给了左源海。“来!吾陪侬吃,来!干杯!”他用自己右手的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左源海的酒杯。

左源海,微微地抬起了头,“吾勿吃,吾就是要死,啥人叫你们两嘎头,教训吾额。吾就是要你们两嘎头抵命。”他得意地贱笑着。

张容水也急了,他抓起了那第三个玻璃杯,他仿佛,已经算到了今天的这一出,所以带了三个玻璃杯进来。他在第三个玻璃杯里,也倒了半杯酒,“来,干!”他用酒杯,也碰了一下左源海的酒杯,“来!我先干为敬。”他着急得,竟然开起了国语。

他一口喝干了,这二两半的白酒,可能喝得有点猛,他的脸上,一下子冲上了血,顿时,把一张白脸,憋得通红通红的了。

但左源海,还是不以为然。王福成也急了,“这人命关天啊?”他想着,也用酒杯碰了一下左源海的酒杯,左手扶着左源海的酒杯,往他的咀上端着:“来!干了!”他大声地喝叫着,并也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左源海泯了一小口,他戏剧地看着王福成:“侬好像,酒量蛮好额吗?侬比伊结棍(厉害)。”他指了指张容水。

张容水,又打开了另一瓶酒,又给自己倒了半杯,“来!勿要勿够意思,吾吃光格酒,侬也吃光格酒,好伐?”他用另一只手,扶着左源海的酒杯,王福成也用双手,把着左源海的手,两个人硬往里灌着。左源海,终于喝下了那二两半的酒。

“侬讲话勿算数?”左源海,用手指着张容水的酒杯。

“算数!算数!”张容水,连忙端起了酒杯,分了数口,也把那二两半酒,喝了下去。

“格点酒,勿够额。”左源海,用手指着,那大半瓶酒,并招了招手。

王福成,连忙把酒瓶递给了他。

左源海把空玻璃杯,放在了桌子上,并又招了招手,他们两个人会意地,把手中的空杯子,也放在桌子上了。

左源海把酒,分倒在三个酒杯里,有一个杯子倒多了,他还故意,往另一个杯子里匀了匀。然后把三个杯子,并排地放在了一起,还横过头来,看了一下:“格公平伐?既然你们要干,吾就陪你们干,来伐?”左源海,右手端起了一只酒杯。

“吾勿好吃勒,吾勿好吃勒,再吃要醉勒。”张容水拼命地摇着双手。

“格吾也勿吃勒。”左源海气鼓鼓地,又把手中的杯子,放回了桌子上。

“侬吃!伊格杯酒吃下去,就应该没有事体勒。”王福成,看着张容水说。

“吾已经吃勒半斤勒,吾真额,勿好再吃勒。”张容水,为难地摇着手。

“吾也勿吃勒,大家一道去死伐?”左源海无赖地说。

张容水犹豫了半天,终于颤抖着手,端起了那二两半的白酒。

“感情深,一口闷。”左源海,也开起了国语。

三个人,用酒杯碰了一下,王福成便一口喝干了酒。但左源海没有喝,他看着张容水。张容水无奈地,苦着他的脸,仰头一口,喝干了杯中的白酒。只见他脸色泛清,腹部在抖动着,应当是胃痉挛吧?随即他“哇!”地一口,吐了一地的酒,用手捂着肚子,趴在了桌子上了。

左源海,得意地看着张容水,又看了一眼,满脸绯红的王福成,他把两个厂领导,耍得像猴戏似的,他很有成就感,随即,他也抬起了酒杯,也一口喝干了酒。

“吾还要吃,整棵额,水里烧熟额青菜,侬叫食堂里,烧一烧伐?”他指挥着王福成说。

左源海吃了那几棵,整棵被煮熟的青菜,没事人一样地走了。王福成则骑着自行车,把张容水送进了大场医院。一场闹剧终于落幕了。它以左源海的完胜,两个领导的完败结束了,检讨也没有了,大过也不记了。

事后有人反映,左源海,以后的几次,大便完了之后,都会用树枝拨着大便数着。其实从一开始,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他把一把大头别针,摊在右手掌里,用大拇指拨着的时候,他也是在数数,当在大便里,数够了数的时候,他的又一次冒险,便又成功了。显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

在之后的支委扩大会议上,王福成一脸惊恐地,绘声绘色地描绘着那个,惊心动魄的过程。与会的人,都瞪着他们的,疑神疑鬼的双眼,只有姬季远,他坐在角落里,暗暗地笑着。因为,他对这个无赖,太了解了。

“侬笑啥?幸灾乐祸额。”张容水不满地指责着。

“吾是笑,你们两个人,哪能会拔格个无赖,弄成格付腔调(样子)额。”姬季远笑着说。

“格付腔调?侬讲话介轻飘飘额?侬晓得格时候,有多少吓人吗?伊马上要死勒,侬能够勿急伐?”王福成气急败坏地问。

“喔唷!格左源海,到阿拉厂里来勒,又勿是一天、两天勒,侬难道还勿认得伊吗?”姬季远笑着反问道。

“少讲风凉闲话!”张容水愤怒地指着姬季远:“阿拉两嘎头,寻伊谈话,伊死脱勒,阿拉逃得脱关系伐?”

“啥额关系勿关系,伊自己吞大头别针,伊死脱,也就是自杀。同你们两嘎头,又有啥额关系?再讲,伊真额会自杀伐?伊自己心里有数额,有数伊自己,会勿会死额。吓得你们两个,格样子惊慌失措,你们晓得,工人们都勒讲啥?”姬季远又问。

“讲啥?”张容水问。

“工人们讲,厂领导带头违反厂纪厂规,带头上班吃老酒,还敬来敬去,吃得送医院。”姬季远回答。

“侬……?”王福成气得,差点背过了气去了。

“格勿是吾讲额,格是吾听来额,是厂里工人们勒讲。”姬季远,不动声色地回答。

“格侬讲,哪能办再好?”王福成苦着脸问。

“格老简单额,伊吞了大头别针,你们就往外走,等伊叫住你们,你们再问伊,要做啥?伊讲,要吃白酒,要吃青菜。侬最多,帮伊搞来交拨伊,让伊自己解决,格样子慌?做啥。伊勿是,等你们两个人都倒下后,大名大方地,立起来就走勒吗?格勿是,存心弄松(玩弄)你们吗?侬勿管伊,最后伊还是要走额。但勿是大名大方额,而是偷偷摸摸地走额,因为伊输脱了,一点面子也没有勒。”姬季远分析着,大家都会意地点着头,看着王福成、张容水他们俩,他们俩,都羞愧地低下了头,但心头,却恨得牙痒痒地。

大集体编制的中间,有一个女孩叫陶冶,身高只有一米五十多。但却看上了,一米八十七高的汤步洪,两个人谈起对象来了,每天上班、下班,都是同进共出,煞是欢爱。

汤步洪,在大丰农场打架斗殴,也是远近闻名的。当然也是,从来也不干活的大流氓。但自从进了“铅材厂”之后,一开始分在,姬季远的第一挤压车间里。在姬季远和许步源的熏陶下,也许是,换了一个场所,也许是,年纪也大了一些的缘故,便开始,规规矩矩地,干活吃饭了。

但左源海,又出花头了。他到处说,陶冶同他睡过多少、多少次觉。她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不相信可以去看。这下可又把汤步洪的流气,又给鼓了起来了。

那一天,汤步洪一上班,就去找了左源海。并领着他,走到了二楼,走进了还没有人的男浴室里。

“侬勿是,有两把刀额吗?侬拿出来呀!”汤步洪指着他问。

“勿要急!勿要急!有啥事体,可以讲。”左源海软软地劝着。

“砰!”地一声。汤步洪,从自己的腰里,抽出了一把,一尺多长的三角刮角。狠狠地插在了桌子的上面:“侬拿出来呀?侬为啥没有种?”汤步洪手指着左源海,愤愤地责问着。

“好勒!好勒!阿哥!阿哥!吾又没有惹侬?火气勿要介大。”左源海沿着桌边绕了过去。一手抚着汤步洪的胸膛:“消消气,消消气。”

“吾同侬讲,侬再勒厂里瞎讲八讲。吾格刀,就招呼侬勒。”汤步洪大声地说。

“勿敢!勿敢!格同阿哥有关系,吾哪能敢,再讲呐!”左源海,大声地表示着。汤步洪拔起了桌上的三角刮刀,插进了腰里,转身大步地往外走去。留下了,擦着满头大汗的左源海。

左源海这个人,也有害怕的时候,他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其实,左源海怕的,不止是汤步洪一个人。这世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狠的,那狠的呢?就怕不要命的了。

有一天,姬季远担任厂里的行政值班。晚上,他睡在了厂里的,值班室里了。但十二点钟,门卫室有人来叫他,说让他接电话,姬季远去接了电话。

电话里问,某某某是不是,你们工厂的职工。这名字,姬季远不熟悉,问了门卫才知道,她就是左源海的老婆。对方说,他们是曹杨路派出所的,人在派出所里,但出事了。希望厂领导,马上赶过去。

姬季远问了地址,便骑车过去了。

左源海的老婆,被左源海用牛角刀,在背上捅了一刀。姬季远纳闷了,这应当是,派出所处理的事情啊?为什么要叫厂里来人呢?

派出所的警察,让姬季远带着她去医院。医生检查了以后,给止了血、缝了针。然后告诉姬季远,这一刀,捅了有两公分深,如果再深半公分,就进胸膛了,就会造成气胸,这后果就严重了。

姬季远当然知道,气胸会带来什么后果,他又带着左源海的老婆,坐上了公交车,回到了曹杨路派出所。

姬季远把情况,都给警察讲了,但警察,显然无动于衷,他只是说,“那你们回去吧!”

“不行!我要报案。”姬季远愤怒地说:“持刀伤了人,你们警察也不管?”

“不是不管,他是个神经病。这是你们单位,和医院管的事情,我们警察怎么管?我们警察总不能,去抓一个神经病人吧?”警察摊着两只手说。

“你们怎么知道,他是神经病的呢?”姬季远问。

“他的,大丰农场的档案里有的,在大丰农场时,是做过鉴定的,鉴定为精神病患者。”

姬季远无语了。

一周的支委扩大会议上,姬季远汇报了这件事。大家听了,都默默无声。这么个刺头,又是神经病,连公安局也不管,这工厂怎么管啊!王福成、张容水,是在左源海的跟前栽过大跟头的,更加是低着头,根本不想插一句话。

姬季远却不同,因为他是听过,汤步洪告诉他,左源海在浴室里的表现的。因此,他能断定,左源海是在装疯卖傻,但他也没有开口。

“大家讲讲看,就让格额人,一直勒厂里,无法无天地下去吗?”江名申书记,用手敲着桌子,愤怒地责问着。

大家都无法开声,只有姬季远,微笑地看着他。

“侬笑啥?‘小鬼’!”江名申书记指着他问。

“小鬼”这个爱称,倒还真是,只有江名申才叫得的,姬季远也认了。别人可都,不敢这么叫啊!

“吾没有笑。”姬季远,仍然微笑着回答。

“格侬讲讲看,侬有啥额办法?”江名申书记要求道。

“一定要讲?”姬季远问道。

“一定要讲!”江名申书记确定着。

“格好伐!伊既然,一直勒装神经病,格就拿伊送精神病医院,做鉴定好勒。”

“警察勿是讲,鉴定过额吗?”江书记又问。

“大丰!格种小地方,有精神病医院伐?伊格鉴定,啥人晓得是哪能弄出来额!”姬季远分析着说。

“鉴定了,又哪能呐?”张容水责问着。

“格就简单勒,鉴定出来是神经病——住医院,格就关勒,精神病医院里勒。检查出来勿是神经病,就直接送公安局——住监牢,格就关勒,公安局里勒。格样子勿就是,是也关起来,勿是也关起来勒,总归勿好,再到厂里来瞎搞勒,是伐?”姬季远细细地,分析了开来。

大家一听这话,顿时就话多了起来,开始议论纷纷了。

三天后,姬季远带着五个工人,押着左源海,去了位于SH县的,“SH市精神病院”。经检查确认,左源海根本没有精神病。姬季远又带着那些工人,拿着鉴定报告,直接把左源海,押到了“SH市公安局长宁分局”。

一个半月后,一纸判决书发到了厂里,“罪犯左源海,因犯有流氓罪,持刀伤人罪。被依法判处,劳动教养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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