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试梅妆 第六回 看相(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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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王妃是这么说了,不过林道士依然没有解除那紧张的神情。于氏虽然是养尊处优的王妃,可是要管理偌大一个王府、又要整日人打交道,所以要是有人在她面前显露出神色有什么不对劲的,于氏很快便能注意到。更何况林道士在算女儿面相终身的时候,神情与往常大有不同,这她自然是看在眼里了。所以在遣退众人之后,她便留下林道士,打算问个明白。结果一问之下,林道士果然更加不安,这更让王妃觉得奇怪,因此自然也更想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问题了。

“回娘娘,二姑娘那生辰八字并面相,小道并小道之先师也早已看过。都说二姑娘乃尊贵之命,一生造化福禄无穷,更兼得贵婿贵儿——不瞒娘娘说,便是府中各人,造化都甚好,只是悉皆不如二姑娘哩。”

“哦?真个儿如此?”

听到林道士的话,让于氏喜上眉梢。但是她随即困惑起来,又问道:

“既是恁的,你怎的才刚又不直说?”

“……这……回娘娘,实是有些话,小道不好开得口啊。”

“你直说、直说便是了,到底还有何事?莫不是璇丫头那命……”

“娘娘,非是小道危言耸听,只是二姑娘此命,虽极尊贵,却不得入皇家,若入皇家,只怕后患无穷啊!”

“什么?这是怎么说的?!”

于氏紧张起来,连忙追问。林道士虽说已经满头大汗,可是又因为在王妃面前,所以根本不敢举手去擦,因此只好顶着满脸汗水。继续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回答对方:

“二姑娘从小多病,在四岁那年,因在陋庙中当了寄名弟子、得了法号,方才消病消灾,娘娘可还记得此事?”

于氏不住地点头,同时说“自然记得”。这时,林道士长叹一声,又说道:

“其时先师已参透二姑娘的命格,知道她命中不得与皇家有牵连,因此才不得已,斗胆请府中让姑娘当上寄名弟子,这方才好了。先师西去之前,已然吩咐过小道,必到万不得已时,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更兼姑娘身份贵重,因此小道方不敢将此事说出,只是如今姑娘也已大了,想来不日便可得朝廷敕封。小道每每想及至此,都焦虑不已哩。”

“你细讲讲,我那丫头,若真个入了皇家又如何?她原本便是王爷嫡女,早已是宗室之人,又怎么会惹来祸患?”

“娘娘不知,二姑娘用王爷嫡女,自是尊贵之命;宗亲之命,乃是上天注定,绝无半点不当之处。只是若待二姑娘被朝廷钦封为郡主之尊后,只怕……只怕祸上其身,到时便难救了!二姑娘天生便是宗室之人,却不能敕封皇家之名号,这才是她的命。”

“怎么不该封她?你说这些,又有何凭证不成?”

“娘娘,事关重大,小道也是思虑良久,方才向娘娘一一道出个中原由。二姑娘命是好命,此不必再看;只是若一时要得朝廷封赠名号,休说是郡主,哪怕是县主翁主,二姑娘此命也要休矣!只有避过此一劫,日后让二姑娘像寻常人家那般定下终身大事,这方能一生平安,造化无穷。”

于氏听了这些,吃惊得好久都说不出话来。自己女儿从小身体弱、后来直到当了真武庙的寄名弟子,这才好起来,这件事她当然还记得很清楚。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亲生女儿的命格,居然会是这般让人意外难解!而且听林道士这么一讲,不就是说女儿这一生都无法当上郡主甚至是更低级别的敕封了吗?这点让她无法接受,于氏连连摇头,直说:

“这不成……我不信!”

“小道惶恐!”林道士一撩袍子下摆,已经是跪了下去。“只有如此行事,二姑娘方得平安。若不然,若不然……这底下的事情,小道也不敢说了。只是便是失却这封号之尊,也无碍姑娘的尊贵之命。他日便是没有郡主之称,也必有一品夫人之命,而且二姑娘两额朝拱、更兼声响神清,必能得贵婿且益夫旺子,贵不可言呐!”

“这怎么成!我朝祖制,藩王之后,必得敕封,更何况我那丫头又是嫡出,怎的反倒不该有这命?!我且问你,你说得可是实话?”

“小道岂敢瞒骗娘娘!便是有天做胆子,小道也绝不敢做出这等无伦无理、欺瞒尊上之事!还请娘娘体察!”

于氏满心气恼,见林道士磕头不迭,模样十分狼狈,便令他退下,自己则独自坐着生闷气。当林道士被引路的小太监领着,离开荣德殿的时候、没人看到,这个老道士擦去一脸的汗水,瞥了瞥身后荣德殿那个方向,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然后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跟随着前方的引路太监离开。

在东宫那里,于氏仍然在想着刚才与林道士的交谈。她越想越气,那神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李妈看见,便悄悄让宫人们都退到殿外(免得她们在跟前侍候时打扰到王妃),自己则在一旁静静地听命。

过了好一会儿,于氏才抬起头来,对李妈说道:

“你说天底下哪有这等事!那林道士嘴里胡唚些什么?璇丫头不得当郡主?便是连一个皇家尊号也不能有?真真气煞人也!”

“娘娘息怒,想来那林道士不过是胡诌两句,自古有言‘算得着病、算不着命’,哪里便都让他说了去!咱家姐儿生来便是尊贵之身,日后必能一生平安顺遂、富贵荣华无比。娘娘且休要气着了,只怕气坏了身子,倒不值了。”

“哪里有这般没道理的事儿!璇丫头虽小时候病多着时,如今也早已好了,那牛鼻子老道倒好,反说我那丫头不该有这命?你才刚不曾听见,他还说,只怕真入了皇家、当上郡主,璇丫头就该有大祸临头了!听听,这叫什么话!”

李妈不住地劝解着,于氏的怒气仍然难平——向来算命只爱听好话,哪怕是地位身份越高的人也不例外。不过从王妃这般生气来看,可见她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她还对李妈一边数落,一边说:

“说什么璇丫头必得贵婿,命里要当一品夫人的。她日后是郡主,必要招个好的,只是哪里能招个做官儿的当咱家女婿哩?这不是胡扯是什么?休说是公主郡主了,便是地位再次些的宗室之女,得了诰封,便不能跟那当官的一家结亲,这是祖制!那老道倒好,反说我那丫头只怕是得像平民那般出嫁,方得好哩!只怕他是料着,我那璇丫头没能当成郡主、便草草嫁了去、日后还不知会怎生苦熬日子?越说越混帐!”

于氏想起那番交谈,气得脸色煞白,连心口也微微疼起来。李妈见此,便连忙又是摆好引枕靠褥,让王妃靠在上头,然后她一边替对方揉着胸口,一边劝解道:

“娘娘休气、休要气着了。那林道士只怕道行不足也未可知,咱们日后,休要让他来便是了。”

于氏在李**劝解下,这才勉强消去了怒气。只是有时她想起林道士的话,仍然觉得生气。她最爱的女儿,怎么可能没这个福份当上郡主呢?这一点,于氏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至于林道士说什么璇真会像平民女子那样出嫁、嫁了个好夫婿云去,于氏简直连想都不愿去想。

林道士的这番话,除了王妃和李妈之外,外头的人都一无所知。只是最近一段日子,王妃向来命人往真武庙送去的米面香油等衬施,好像送去的次数减少了——当然,这一点也没什么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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