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缘分(1 / 2)
高戚禧离开了家乡,一路游荡,闲散时便研练武艺,从陈修全处学武四年,得来高艺,也爱上武艺,时有潜心探悉,浪迹时,好留意会武之客,以此引来仿习,大有裨益。高戚禧总信奉陈修全师傅一言:研武最佳妙之处,是能自主自握。于是想自创一套功夫,让它成为自身绝技!而又对水云念念难忘,故创出曰九霄云的掌法,有记念水云之意。此九霄云有九式,其中八式名中有云,曰:翻云覆雨、飞云追月、乌云遮日、风起云涌、鹤飞云天、晚虹穿云、火烧赤云、风卷残云。另一式,以水代云,曰:芙蓉出水。名不同,用处亦不同,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掌法厉害,并非招式奇妙独特,所谓力由气发,功效正在内劲上,若人让掌劲碰上,即死即伤。高戚禧内力深厚,气劲激发,所涉广大,威力慑人,霸强无比!
高戚禧东去,这日来至荆州,进了酒店,刚用了些酒菜,忽闻旁边大吵大闹,转头一看,几位酒保正向一位客人索要酒菜钱,那客人没钱,故对辩起来。辩不多时,几个酒保便动手揍那客人。高戚禧见那酒客被打得苦叫不堪,心中不忍,于是赶去,三拳两脚,将酒保打散。扶起酒客,向酒保道:“什么事不好好说,硬要打人的?”酒保望着高戚禧,道:“客官休管这事,他吃了饭不给钱,招打。”那酒客慌扯着高戚禧,道:“我忘了带钱在身上,说了下次给他,他们却不讲情理,硬要打我,他们就能打出钱来么?蠢笨!”酒保见他嘴硬,喝道:“你这*骨,胆敢再说一句?”高戚禧暗笑,止住酒保道:“不就是酒菜钱么?你要多少?”酒保回道:“二两银子便可。”高戚禧将二两银子给了酒保。酒保尚满意,又对酒客道:“小心下次不带钱吃饭!”酒客白了酒保一眼,笑嘻嘻的对高戚禧道:“多亏小兄弟了。”高戚禧道:“不必,到我桌上共饮,如何?”酒客喜道:“小兄弟真是爽快!”两人遂坐定桌旁。酒客道:“鄙人花念真,敢问足下姓名?”高戚禧道:“高戚禧。”花念真道:“我乃城外渔夫,每日到此捕鱼,晌午在城里吃喝,至夜暮方回家,想今日来时,将钱囊丢在鱼篓里,忘了带来,故有此事!”高戚禧问道:“鱼篓在何处?”花念真笑道:“我们有一伙人,鱼篓放在江边,有人看守,不用担心。”花念真又赞高戚禧身手不错。高戚禧笑而答过。
至酒足菜饱,两人作别。高戚禧在城内游玩数日,欲渡江南去,来至江边,见一伙人正四处逃窜。眼前三四人跑来,仔细一瞧,一人正是花念真。花念真看到高戚禧,慌喊:“好汉,助我!”高戚禧惊问:“怎么了?老兄,又遭人欺负?”花念真指前面一人道:“你看。”一汉子赶追着花念真,似要打他。见高戚禧挡住,对高戚禧喝道:“让开!”一把将高戚禧拨开,要往花念真身上打。高戚禧见他凶蛮,捉汉子手道:“好汉手下留情!”汉子见高戚禧不休,二话不说,便打高戚禧。高戚禧躲开。汉子见高戚禧似有武艺,愈发来劲,连攻高戚禧。皆被高戚禧挡开。汉子这才知道高戚禧不好对付,沉下心绪,仔细想招法。高戚禧见这人武艺不弱,亦颇小心。高戚禧问花念真:“这汉子为何打你?”花念真满肚子委屈道:“小兄弟,你评评这理,我们是打渔人,他们也是打渔人,我们在上游,他们在下游,他们就欺负我们,说抢了他们的生业,你想大江那么大,我们只在江边撒一些网,能碍他们的事?还不照样能捕鱼?他们逼我等捕鱼后,五中取二,我们不依,他们就这样对待我等!”高戚禧道:“原来如此,这事还真不公!”那汉岂肯理会?劈头盖脸的就打。高戚禧施开攻势,与之相斗。不用几合,一拳击中其胸门。汉子爬起来又斗,尽是吃亏,并非敌手。汉子知趣走了。花念真甚喜道:“小兄弟果真好武艺,只是那厮会再带人来,恐于你不利!你帮了我等,自对你感激,但不可害了你呀!小兄弟你心地颇善,祝好人好运,快些走罢!”高戚禧问道:“他们有多少人?”花念真身边一人道:“有八人,个个身怀技艺的。”高戚禧又问“其艺比方才之人若何?”那人道:“兴许差不多。”另二人也说道:“相差不多。”高戚禧笑道:“勿慌,只等他们来便了。”原来这八人皆江湖浪人,从前巧偶相遇,气味相投,故聚在一起,其中杀人者、抢盗财物者、行案者,各不属同,多有官府缉捕之人,或已改名换姓、乔容易貌。八人一月前至荆州,因生计所迫,江边撒网捕鱼,并非正经渔人,又技法笨拙,所获甚少。有多舌之人对其相告,上游数里,有伙农人也在捕鱼。就是花念真一伙。八人以为此抢损其利,故奔去告诉,要这伙农人远离此处。而花念真一伙哪肯依顺,且不知他们身怀武技,又是恶劣之徒,不将其话放进耳里。另日,八人来看,见仍在原处,遂踢翻鱼篓,施威架唬,要取其五分之二收益。有人抗衡,他们就打,很是霸道。八人走后,渔民商议,一同对付八人。翌日,八人又来,要让诸渔民交鲜鱼。渔民群起攻之。哪知他们都是厉害人,三拳两脚,就把渔民打得七零八乱。一些人只好迁往别处。而花念真一帮自有办法,使一人远处通风,见来了就跑,十数日平安无事。但又一多舌之人对他们说了此事。今日他们另道而来,逮了正着,将一些人打了半死,还东捉西抓,追打逃者。
高戚禧五人等了片时,八人果然过来。其首一人走向高戚禧,道:“壮士,幸会!”高戚禧哂笑道:“我叫高戚禧,敢问足下名姓?”那人道:“上官全。”高戚禧微点头。上官全又道:“适才壮士伤我兄弟,不服这口气,来请赐教!”高戚禧道:“遵便!”说打就打,摆开龙争虎斗架势,鹰眼瞪鹞眼,一会便动手动脚。两人打了一些时候,高戚禧不费气力,渐将上官全制伏。上官全败退,叹道:“好身手!”呼七人齐斗高戚禧。高戚禧*一阵,施出九霄云,数发风卷残云。八人中掌,掀翻在地,创伤颇重。八人领教了掌法威势,无胆再战,相互搀扶,退至一边。花念真欣喜异常,于高戚禧道:“精彩!走,小兄弟,我请你吃饭。”几人一阵呼叫,拥高戚禧往酒店去了。上官全以为高戚禧是花念真一伙渔人邀来的侠士,特意治对头的。故八人离了荆州,免再招祸上身。
高戚禧自别渔夫后,渡江南下,一路东行,游山玩水,恣意吃喝。身上无钱,便往富贵家宅或酒店中盗窃财物,甚是自在!空闲之时,写信回家。如此又是一年,高戚禧已至武夷山,见那山景迷人,决意山中玩赏数日。头日游耍,只在浅表之地,并不见有多少人,或是山水游客罢了!尔入深林,渐见人员愈多,观其动静,似山中强盗或义军。于是想留待几日,看个之所以然。况云气清爽,山中幽静,景色佳美,习练武艺,亦为快事。是日清晨,正在修艺,忽闻远处有人吵闹。高戚禧颇奇,寻着声音,临近一看,果然有一男二女。仔细看那三人,男的美如冠玉,气宇轩昂,稍有忧愁,两女子微带愠怒,相看之时,即有敌意,似一对情醋。此时无话无言,各自沉凝。高戚禧耐心等待。许久,绿裙女子催迫男子道:“你说一声,到底娶不娶我?”男子着急,支吾道:“你何必如此……”绿裙女子打断道:“你不要推三阻四。我今日只要你说明白,到底娶不娶我?”白裙女子正抱个娃儿,扯了扯男子,形容急虑,意使男子不答应。男子横了心,背身切齿道:“不能!”绿裙女子又羞又恼,哭喊一声“肖终业”。男子缓缓回头,却不看她。绿裙女子拔出三支镖来,对男子道:“你的镖不是打得很厉害么?”说了,望了望飞镖,又望男子,将镖甩出,且喊:“还你!”男子听闻镖响,掠见绿裙女子怒视妻子,以为打向妻子的,慌跑去挡那白裙女子,未近妻子,身上已中镖,不禁捂胸痛喊。两女子吃惊不小,过来看时,三镖尽数打在肖终业胸上。原来绿裙女子出于愤气,将三镖打还肖终业时,无非吓唬而已,从两人列间飞打,不想害其性命,却错中有错,让肖终业饮了镖!高戚禧见绿裙女子拔镖,却不知她打飞出去,及那女子甩出,方知大事不妙,晚则晚矣,发出飞云追月,未及其镖,打折了一树。高戚禧也跑去看望,肖终业已气行不接,朱口启合。高戚禧想打通他经脉,但伤情太重,无济于事。两位女子吓得泣不成声,将怀中的娃儿也吓得嗷嗷哭叫。肖终业摸了摸爱子,又看了看两女子,与世长辞了。两女自觉天昏地暗,嚎啕不已,此时又含泪相望,似有千言万语。白裙女子抱娃儿亲了亲,交与高戚禧道:“壮士,烦请你把这孩子抚养大,行否?”高戚禧道:“肖夫人,这是为何?”白裙女子愈哭道:“壮士,算我求你了!”便向高戚禧磕头。高戚禧慌接住孩儿,连连点头道:“我可以将他养大。”白裙女子起身,竟引颈自刎,亡终在夫君身上。高戚禧未及拦阻,肖夫人早已事了。绿裙女子亦未解其意,也是晚一步挽住。绿裙女子泪眼模糊,哀叹:“姐姐这又何苦呢?真是我一个人的罪孽,我会让阎王打入地狱的!”说罢,一路远走呜咽。高戚禧摇头叹息,望娃儿道:“苦了这孩儿一辈子了!”高戚禧又看那肖终业项上玉锁,有“武夷王”三字,猜肖终业系武夷的首目,奔往一聚众处,指喊道:“快去,你们大王死了。”几人慌跑去看望,又有许多人围着高戚禧道:“大王之死,可是你所为?”高戚禧道:“若我所为,何故来告诉?”那些人道:“不管怎样,你得暂且留下!你怀中的孩儿可是大王之子?你抢他作甚?”高戚禧道:“托大王夫人嘱咐,要我将孩儿养大,并非抢夺。”那些人道:“把孩儿交给我们。”高戚禧道:“人死之言,不可违逆。恕我难从汝命!”说罢,抱着娃儿,远飞而去。那些人眼巴巴地望着高戚禧去了。想追也追不上,煞是无奈。
高戚禧抱着男婴,不知如何处置,一个男儿家哪有心思去养育婴孩?想托付与人,一路观望,欲找人家,这娃儿若能惹人怜爱,可享精细呵护了。未寻多久,见一户半老两口,膝下并无后人。决意已定,走至屋内,拱手施礼道:“打扰了大伯大婶……”两人吃了一惊,惧道:“好汉想要作甚?我家并无钱财,不值拿夺!”高戚禧笑道:“二位勿慌,我并非强盗,只相烦一事!”两人见无歹意,稍宽心怀道:“请讲!”高戚禧道:“大伯、大婶请看这婴儿,可怜他昨日方失父母,无人抚养,二位若是见爱,将其养育*,晚生不胜感激。”两口看那男婴,白白胖胖,甚是可爱。道:“我俩虽很喜爱,却家中贫寒,恐糟误了他!不如壮士另往别处,方可对得住这孩子刚逝父母!”高戚禧道:“此事二位无须担忧,晚生自有钱财。”说罢,掏出几锭银,放桌上道:“如此可行否?”两口甚喜,道:“可行,求之不得。老天赐恩,送来一个金童!”三人欢悦。自高戚禧将男婴托付这家,两口每日对他爱护有加,无微不至,犹奉侍皇帝佬儿一般。高戚禧也无忧虑,似往日逍遥自在,到处游玩。有日无意来至一小山口,远望见一包裹躺在山脚,好奇去看,吃了一惊,又是一婴孩,观那*,却是个女的。女婴双眼微闭,不发声息,气行虚弱,许已饿了一两日。高戚禧叹道:“这世态,如是荒凉!”紧抱起来,走至村民家,让夫妇将其喂饱了,这才吞吐有节,口唇启闭起来,极是欢快。夫妇俩看女婴这般贪娈,又怜又爱,叹息道:“如今的娃儿怎就这般命硬!”高戚禧却笑道:“日后这两娃儿大了,岂不可结为一对,顺理成章?”夫妇道:“甚是。”高戚禧忽追想与水云少时岁月,只有添悲。余妇脱开女婴身上脏袄,换上净衣,细理之时,触摸袄中有硬物,掏出观看,一个银琐,上面刻字曰:大德六年、八月七日、柳。今乃九月三日,女婴生来不足一月。
冬去春来,日复一日,高戚禧在外,时常回来看两孩儿,心中多个牵挂,不似以前情不沾身,与洪夫余妇也情义愈深,视如己亲。高戚禧因想:“等我浪迹厌倦,可带两孩儿去看梅镇的义父母和家乡的干爹娘。日后我若无妻,两孩儿胜当自己的儿女了,让他们陪伴身旁,养老送终,享乐天年!”不觉两个婴儿都长成孩童,男婴取名高玉,女婴取名高漫。高戚禧亦年过而立。
话说洪夫余妇家处武夷山脚、安乐乡村中,一日高戚禧于洪夫余妇道:“愚侄离开故里十年有余,思乡甚切,迫于见亲,明日即赴数千里之程。”洪夫道:“小侄何时能回?”高戚禧道:“昔年东南下,此回西北上,回来时,绕北行旅,观河北风光,到此少有数年!两孩儿就烦大伯大婶相照了。”洪夫余妇无不答应。翌日,高戚禧辞别西去,因路上驰马,非比昔时闲行,虽留看山水而延耽时日,回高家庄尚且不足三月。见到高凉翼一家时,二位义弟皆已成家,但只干爹的宝贝女儿尚未出嫁。高凉翼与秦氏见到高戚禧,且欢且忧,为何?原来听说高戚禧在外仍无妻子,生出烦恼。高戚禧知其意,道:“仁儿虽无子后,但在外面倒是拾得两个,权且交给一户代养,将其二位当作亲儿女也是一样。”高凉翼与秦氏仍不高兴道:“不可乱讲,人家姓什么?你又姓什么?不能将别人的后人当成自己的后人。”高戚禧沉吟叹道:“说了让干爹干娘扫兴,仁儿这一辈子恐再无心思去找偶伴了。”秦氏道:“千万莫这样说,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若不娶妻生子,你父亲在地下岂会甘心?”高戚禧听罢,捶头自骂:“我真不孝!”在高家庄住了些日子,看望几次父母与水云坟墓,然后去往梅镇,来姜民青与田鲜珑家中。姜民青已白发苍苍,见到高戚禧,老泪纵横,佯嗔道:“仁儿好狠心啦!你在外十多年,都不来看望我们两个老孤寡一回?”田鲜珑拉高戚禧看道:“我们以为,我与你义父两个,到死都不能再见你了!”高戚禧跪下磕头道:“恕仁儿之罪!”二老扶起道:“我们哪会怪罪你呢?见到你,心里就高兴,就算挖掉我们的心肝肉,也丝毫不觉痛惜,谁教你讨我俩喜爱?”高戚禧道:“义父义母厚爱仁儿,实仁儿三生之幸!”说罢,从怀里掏出碎银,放桌上道:“一些银两,义父义母笑纳!”姜民青见许多银子,惊问:“哎呀,从何处弄来如此多的银两?”田鲜珑佯嘲:“他哪有甚正当银子?还不是从外头东偷西摸的?”高戚禧微笑道:“义父义母对我恩重如山,近二十年来,无多少时日能陪在身边,身为义子,心里有愧,义父义母岁至晚年,宜从纳仁儿微薄报惠,吃些好的,穿些新的,如此仁儿才高兴。等义子游遍神州河山,不用两年,给二老带来两个孙儿女,伴度余年。”一番话,说得两老口热泪盈眶,似乎从此享尽人间亲乐!
高戚禧停留一月,择北而去,两年后,转至河南。行路口渴,到一桃林中,摘来几个桃子吃了,欲寻找甘泉,*深林,恰见一湾泉水,喜出望外,喝个爽快,又将脸洒洗,涤臂濯足,方够。转身未远,忽见一白衣人倚靠树下,唬了一跳,心中暗忖:“此地一片桃林,幽寂清净,大热天气,尚无人迹,为何单有人在此?”凑近一看,这人全身数伤,留着血迹,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高戚禧伸出手指,探其鼻孔,气息甚是微弱,看来还饿了几日。高戚禧自用武道为其疗伤,稍有好转,送到郎中家。服完药、喝了几碗稀粥后,那人才慢慢苏醒,欲下塌跪谢高戚禧。高戚禧稳住,容他慢慢歇息,日后再作言行。已数日,两人相谈,高戚禧方知这人来历。此人姓吴,名蓝伍,庐州人,家世财主,因祸起萧墙,他二娘与其总卫夺了吴家财业,杀人灭口,才逼得吴蓝伍走投无路。高戚禧知其大略,不再询索情况,只问:“不知兄台往后有甚打算?”吴蓝伍道:“我枉为男子汉,让人夺了家产,实在羞愧,无脸苟活于世,除非亲手夺回!”高戚禧道:“千万别泄气,有胆略才有出路!”吴蓝伍道:“兄弟说得是,我吴蓝伍今生若不回家,誓不为人!”高戚禧叹道:“若我能帮得上你的话,只管吩咐。”吴蓝伍道:“多谢兄弟好意,我想还得靠自己,方才心甘。”高戚禧点头称是。吴蓝伍问高戚禧:“兄弟家在何处?为何到此?”高戚禧一阵沉吟,叹道:“惭愧,小弟并无家室,父母早去,老家原在峨眉山,今番要去武夷,路过此处。”吴蓝伍道:“真同乃天涯沦落之人!你我相识一场,又对我有救命之恩,不如两个结为兄弟,往后相互照应,情同手足!”高戚禧道:“如此正好。”吴蓝伍三十八岁,高戚禧三十四岁,吴蓝伍为兄,高戚禧为弟,皇天后土的结拜起来。拜毕,高戚禧道:“大哥这般年龄,家中原曾有妻否?”蓝伍道:“大哥我年轻时游手好闲,懒散惯了,年纪大了也未娶妻。”高戚禧道:“甚是可惜。”蓝伍问道:“小弟你呢?”高戚禧道:“不瞒兄长,小弟少时有个外寄来的姐姐,正是小弟妻伴,可惜她在我父母去后三年随也辞世,小弟难忘旧情,故到现在还孤自一人。”蓝伍叹道:“不幸之极。”高戚禧道:“小弟倒有一子一女。”吴蓝伍不解,疑问:“此话何意?”高戚禧笑道:“大哥说这事有趣否!小弟在武夷山得来一男婴,才刚一日,又拾来一女婴。高戚禧我岂不与娃娃有缘?”蓝伍欲笑,忽把脸一变,默自问:“武夷山?男婴?”又问高戚禧:“那男婴今年多大?”高戚禧道:“应七岁吧!”
吴蓝伍道:“可知其姓氏?”高戚禧道:“姓肖。”蓝伍喜出望外,眼闪泪花,搂着高戚禧,问道:“小弟可会厉害掌法?”高戚禧暗忖:“大哥说的厉害掌法,莫不是指我的九霄云?”遂道:“会的。”吴蓝伍道:“能否打出让大哥瞧瞧?”高戚禧闪至一边,发出晚虹穿云,直将十余丈外的几树打折。蓝伍沉静自语:“果然好掌法。”高戚禧打毕,至吴蓝伍身前道:“这是我九霄云掌中的一式晚虹穿云,让大哥见笑了。”吴蓝伍不言不语,只望着高戚禧哗哗落泪,连叹“天意”、“天意”。高戚禧见他感伤,轻问:“大哥何故如此?”吴蓝伍手摸高戚禧道:“小弟,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你了!”高戚禧道:“原是续缘前世,大哥不也是这般说么?”吴蓝伍却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锁,献与高戚禧道:“小弟请看。”高戚禧接过,念上面字迹:“痴缘梦、聚离风、我的情、你不懂。”正面刻了两句,反面刻了两句。高戚禧颇疑,且问:“这是……”吴蓝伍让高戚禧坐下,自己就先坐在树底。蓝伍问:“小弟还记得六年前在武夷山上一遇么?”高戚禧记忆犹新,道:“记得,我儿高玉正是山上所得。”吴蓝伍道:“这金锁就是给他的。”高戚禧不解。吴蓝伍道:“直说了,是给他父亲的。”高戚禧始知其头绪,问道:“不知主人系何来历?”吴蓝伍道:“此物主人与他父亲曾有一段情缘,只是他父亲肖终业始终没有领意罢了!”高戚禧道:“也在武夷山上?”吴蓝伍道:“正是。”高戚禧忽悟道:“哦,知道了,不就是那位绿裙女子吗?”蓝伍道:“这人姓何,名绮烟,后来却是我三娘。我三娘六年前自离武夷后,沦落到河南江北,因看透尘世,万念俱灰,心中负罪,竟投河自尽,让我父亲看见,及时救了她。三娘为报我父亲救命之恩,故以身相许。今年我家大起祸事,我三娘不幸遭害。她为我父亲生的儿子,我的小弟,小名通通,也难逃毒手。”高戚禧问:“凶手何人?”蓝伍道:“正是我二娘,金妙之。还有我家的总卫寄容。他们二人非但早有奸情,还利欲熏心,谋财害命。”高戚禧骂道:“好一对奸夫淫妇!”蓝伍道:“三娘死前告诉,要我找一个武夷山上得到男婴的汉子,此人武艺高强,掌法卓绝,年岁与她相仿,要我将金牌亲手佩在那孩子身上。不想此人却是救我一命的义弟你!她还相告,那孩子生于大德六年,八月七日,名唤青枫。他父亲叫肖终业,母亲叫叶京华,俱江浙人,武夷山上义军首目。”高戚禧道:“原来那孩子原名也是一玉字,我却也给他取了玉字,真是巧怪。”蓝伍问道:“这孩子现在何处?”高戚禧道:“正在武夷山下。小弟我正欲见他,不如大哥与我同去?”蓝伍道:“甚好!”高戚禧道:“更巧更怪,我那儿女竟是同年同日诞世!”蓝伍道:“千里姻缘一线牵啦!”两人说笑上路。
两人驰行数日,来至江州,劳累之时,拣来酒店。两人进座,却见里面早挤了几桌人,哄哄嚷嚷,好不热闹!两人喝酒,且望着他们。一个员外,坐在首席,周围是他的家丁,谈笑风生,另一席,员外的妻儿,再两桌,一个老先生,带着一群青年学生,都是那员外家里学堂人。今日员外兴致高,出外游玩,将家里的人带出大半,连读书人也带了出来。员外素爱诗文,每生雅兴,必让先生与学子陪他。那员外说话劳困了,喝了几杯酒,夹了几口鱼肉,让大家安静道:“今朝大好风光,不吟句赋诗,辜负良辰!老先生,快让几个学生做几首诗,以浓本爷之兴!”老先生慌叫了一个,让他为员外赋诗。那学生正苦想,员外又道:“且慢,有个规则,本爷要五绝,韵限‘鲜’、‘天’,如此不难吧?”那学生想了一会,勉强凑成一首曰:“酒家数桌人,店外天气鲜。员外兴致浓,来日朝阙天!”吟毕,如释重负,道声:“见笑。”慌忙坐下喝酒。员外听这诗句平庸,却有讨好之意,也不算扫兴,且道:“下一个。”先生又叫了一个。那人吟赋了。都是些平淡无奇、毫不起兴的诗句。员外坐不住,道:“某自来一首!”曰:“欢宴盏杯横,今朝比昔鲜。延延万里景,包罗小青天。”诗成,学生家丁们一齐喝彩,无不说妙美的!众人赞叹,员外也得意道:“先生,不妨再叫一位学生!这下要好的,让我听了高兴。”老先生与学生一时慌措,颇感为难,实在找不到哪个吟说佳诗的。员外见学生们你推我搡,相互却让,道:“未想这么多人找不到一个成气候的,让本爷扫兴!平常我见你们诵读经书,说说笑笑,以为满肚子学问,一到你们自己做起诗来,却都是半桶水。”员外一串话,说得学生们一个个脸上无光。学生见员外说话过分,心中气恼,又不敢流露。一些学生暗下说议,望了望其中一清秀青年,在先生耳旁说了几句。先生觉悟,便走向那青年,要他说诗。其望了望先生,又望了一眼学生,却不言不语。先生说之再三,那人才起身,一杯下腹,赋曰:“醇香醉俊眼,共品江鱼鲜。青山邀佳宾,宏门开云天。”先生听罢,赞道:“好诗,好诗!”学生们也觉震撼,颇是形秽。员外听了,将头一低,夹起一块肉,嘴里说道:“还好,还好!”站起身来,走向青年道:“请吃肉,本爷赏你。”说着,返座了,继续喝酒,与人说笑。那人将肉搁一边,也不吃它,竟自饮酒作乐,与旁人也少谈话。这里吴蓝伍与高戚禧在旁听他们吟诗,吴蓝伍也是个惯读诗书之人,方才听得好诗,不免对吟诗之人多看几眼,见他容貌端好,一个人才,却颇孤独,单人尝酒,别人却又说又笑,相比之下,分外冷暖。蓝伍端起一杯酒,于高戚禧道:“义弟自饮,我去去就来。”说着,到那青年身边道:“这位小兄弟,我敬你一杯,行否?”那人看了吴蓝伍一眼,语道:“足下是……”形色冷淡。
蓝伍笑答道:“吴蓝伍。”那人默点头,迎下一杯,想吴蓝伍不过慕诗而来,便不多理会,只顾自饮。蓝伍又道:“请公子去我桌上共饮几杯,如何?”那人见吴蓝伍情容亲切,生出好感,答应去了。那人入座,蓝伍道:“愿闻公子姓名!”那人道:“常西颂。”吴蓝伍道:“好动听的名字。”又指高戚禧道:“这位是我义弟,高戚禧。”两人相互施礼。常西颂道:“兄台好意邀我饮酒,不知有何事相说?”蓝伍道:“适才听闻兄弟吟成佳诗,心中好生佩服!忍不住与兄弟一叙,以表慕才之意耳。”常西颂道:“岂敢,献丑罢了。”蓝伍道:“听君一诗,文中气势洪浩,想你抱负不小啊!”常西颂且惊,又佯问:“兄台何故如此说?并未有抒怀之意啊!”吴蓝伍道:“兄弟要瞒我不成?‘宏门开云天’一句,分明可露心中壮志。”常西颂自笑。蓝伍道:“我见兄弟一人作饮,闷闷不乐,为何不与旁人谈笑呢?”常西颂望了望吴蓝伍,道:“这般情况,何止今朝一日?”蓝伍佯问:“是兄弟看不起他们?”常西颂摇头道:“我并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只是听其话言,感到无趣,多少没理会。故说我傲慢无礼、目中无人。”蓝伍道:“难怪。兄弟往后打算如何出头呢?”常西颂叹道:“身在其处,想出头也难啦!念昔时父亲教说,要我如何玩世,奈我本性耿直,不听其言,如今细想,倒有些后悔。”吴蓝伍道:“兄弟莫泄气,性情耿直也没甚不好的,像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高戚禧道:“我又何尝不是?我观那些学生,虽让先生与员外看重,不过有名无实罢了,哪似兄弟你这般真才?”常西颂于高戚禧道:“兄台太看得起在下了!”蓝伍道:“不瞒兄弟,我乃庐州人,家世富豪,因落难到此,来日必返家宅!兄弟有四方之志,若能助我夺回家业,往后定厚待兄弟,亦可还兄弟一身抱负。”常西颂道:“兄台二人此去何处?”蓝伍道:“暂去武夷。”常西颂道:“丈夫生于天地间,岂甘拘存于小所?宜当四通八达,方偿心愿。”蓝伍与高戚禧大喜,道:“太好!”常西颂道:“我与你们一见如故,今生有缘。此后称兄道弟,不分彼此,二位兄台肯纳此意否?”两人听了,好不乐意!一齐答应。常西颂道:“我这就和你们南去,也不见我父母,若让他们知道,我哪能去得?”蓝伍道:“兄弟此言差矣!你这一去,不知何时回家,父母必挂念伤怀,不晓你吉凶祸福!不见他们也可,宜该写好书信,明白告诉,放在家中,他们见了字文,知端知尾的,也可放心!”常西颂依言而行,写好文书,往家中去了。吴蓝伍与高戚禧仍在酒家等他。一时回来,三人高兴上路。如此一路之上,吴蓝伍留意失志落魄之人,见了合意的,以言语说之,使之跟依顺从,到武夷时,身边已添好几位朋伴,渐觉羽翼丰满。
且言六年前那日,何绮烟哭哭啼啼,离开武夷,一人乱走乱行,心神无主,来到庐州,想到已亡肖终业夫妇,又遭父兄厌弃,心中灰沉悲惧,很是迷惘!恰来至江边,轻生念头忽起,纵身往江里一跳。一五旬上下的员外,路过江边,见有人跳江自尽,未及多想,即往水里跳去,将何绮烟救上岸。及何绮烟苏醒,打听情况,知是江南人,沦落到此。员外道:“我姓吴,名庚志,是此地人,不如先到我家歇息几日,将后送你回家?”何绮烟道:“我本无家可归,吴员外实在错救我命。”吴庚志道:“姑娘这又何苦?年岁轻轻的,又貌美如花,就此殒命,岂不可惜?往后寻个亲戚寄托,亦为一策!”何绮烟却摇头又流泪。吴庚志道:“姑娘的伤心事,我不便探问,你既不愿回去,我家富足,若不嫌弃,可到我家度日,本人必招待周全。”何绮烟道:“员外这般好心,姑娘我只能心领,可我罪孽深重,多活一日,多一日伤累,不如让我早些入土,方可还得清白!”吴庚志叹道:“姑娘之伤痛如斯之深乎!你说你罪孽深重,也不知你犯下什么大错,既有痛悔之心,菩萨大慈大悲,定能宽恕于你,且不必过分自责,快快随我至家安歇,身体康泰之后,以后烧香拜佛,一片虔心,以此感动上天,渐开心中罪结!”说之再三,何绮烟始方依就,勉强与员外同去。没走多远,来到几颗树下。吴庚志正想何绮烟身神劳累,腹中饥饿,先买些饼与她吃了,可换得气力精神。对何绮烟道:“何姑娘,你在此暂歇,待我买些饼来,一时就回!”吴庚志走后,何绮烟一人坐在树下,忽感孤独,轻生之念又起,解开绸带,套于树枝,就将头伸进去,顿感两眼昏黑,呼吸骤止,不省人事。吴庚志赶回,忽见何绮烟吊在树上,吓得将饼也丢落了,慌将何绮烟捧下,好在来得及时,若晚一阵,恐她早进了阴曹地府。吴庚志将何绮烟推醒。何绮烟睁眼见到吴庚志,觉得自己没死,一把推开吴庚志,大哭道:“你为何又救我这身*命,快让我去死!”说罢,欲又自缢。吴庚志泣道:“罢了,姑娘非死不可,我吴庚志也同你一起去!我见死不能救,岂不有罪?”说罢,也要自缢。何绮烟见吴庚志说话坚决,心也软了,只有大哭,自忿道:“我活不下去,死也不能?”吴庚志道:“姑娘过此一劫,往后大有活路!”
何绮烟随吴庚志至吴府,度过了一些日子,与吴家人也熟了。吴庚志曾有一妻,已逝,留一子数女,吴蓝伍为其长子。现有一妾金妙之,只有一子,名新元。家仆丫鬟甚多。有一总卫,名寄容,颇有武技,领数十强丁壮汉,护着吴家家财。话说那金妙之,长得几分姿色,时常恃色自赏,认为自己长得好看,忽见吴庚志带来个美貌女子,似觉她美色盖过自己,生出嫉妒,不时在何绮烟面前嘲讽奚落,借此解解心头不快,稳稳作痒神经。况且那些家丁见了何绮烟,个个垂涎三尺,碰面时也要多看几眼,恐怕错过良机,把昔日讨好金妙之的劲儿扔在一边,这更让金妙之不舒服,巴不得将何绮烟赶走,便常在吴庚志面前揭短,无奈吴庚志总是护着何绮烟,险没将她气死!绮烟一人在房,因想:“我在武夷时,满怀情意,致好肖终业,但他不领我情也罢了,不料辞世而去,弄得我这一生好没意趣。此后许人,虽不指望相貌出众,只愿一生一世跟着我,别无二心!吴府之男子,难满我心意,不在跟许之列,而员外几番救我,此恩今生难报!他既能舍命同我随死,可见是个实心人!我若配他,非但衣食无忧,亦可报他恩情,死了也不欠他了,情义债也还了!”于是至吴庚志面前道:“员外,小女子有事相求!”吴庚志道:“姑娘有何心事,只管说来!”何绮烟道:“员外救我性命,此情此恩,无以报答,员外孤独,请允我填你妾房,伴随员外左右,甘为吴府劳效犬马!”吴庚志听罢,不曾意料,虽早喜何绮烟,有碍情理,不做表白罢了,只愿她早日找到如意郎君,托付终生,心事决矣!且道:“姑娘说句玩笑倒也罢了,焉能当真?姑娘还年轻,宜该找个相般配的!你我年岁相差甚大,你若跟了我,岂不糟误青春?”何绮烟笑道:“我的命是员外捡来的,就算命还了员外也值得!”吴庚志道:“姑娘何以这般说话?若知你如此,也早不该救你了!实指望你往后能安安心心过日子,并不要你嫁我报恩!”何绮烟听了,心里一急,跪在地上,道:“员外若不答应,小女子便不起身!”吴庚志只好将她扶起,道:“姑娘既图报恩,如此高义,让我敬服!某有犬子,长你几岁,姑娘若不嫌弃,草随与他,可偿姑娘心愿矣!”何绮烟道:“公子择妻,宜该门当户对,结交富豪,联成*,于子于孙,大有益处。小女子我不敢高攀。”吴庚志道:“待我去问问他,日后回复。”找到蓝伍,将绮烟之事说出,要他纳妻。哪知蓝伍一听,很是不悦,言目今不想娶妻。吴庚志愠道:“何姑娘倾国姿色,一旦错过,莫又后悔?”蓝伍道:“孩儿不肖,实无心娶妻。她若跟我,只令她灰心失意!”庚志道:“你都年过而立,现不纳妻,何时再纳?”任凭庚志说骂,蓝伍就是不想成婚。庚志见他固执,气得大骂:“都是少时让*纵坏了,不肖之子!”言毕而出。次日绮烟复见庚志,见他一脸阴云,心已明白。两人互解,于是数日后就吃了喜酒,成了夫妻。一年之后,何绮烟生下一子,名唤通元。吴庚志十分喜爱母子二人。
自此何绮烟每日都去烧香拜佛,心中放得开,日子倒也过得适心适意。恰逢一日,吴庚志外出,吴蓝伍与家丁同随。绮烟和金妙之,寄容和一些壮汉留宅。绮烟在房中烦闷,出来透气,正是上午,空气清新。不由走来走去,看望景色。经由金妙之房前,见她房门未开,其尚未起床。绮烟脚下轻盈,未走离多远,忽闻房中似有语声,夹杂薄笑,且有男子声音。绮烟心中好奇,遂回身耳贴房门,细听其言。男子正是寄容,与金妙之*,两人你打我骂,相互笑闹。绮烟颇吃一惊,不料金二娘在偷男人!想她平常尖酸刻薄,*风骚,今日有此,也倒难怪!只听金妙之道:“如今吴家来了个狐狸精,妩媚好看,怕是钱总卫早看*了,只是不得到手,心中烦躁呢!你不似先前那般侍奉我,可见心里有鬼!若日后你将她得到手,不是把我扔在一边?”寄容道:“我哪敢对您不敬?平生有你,某之艳幸,意满心足,还望去偷那三娘子?我近来是有些烦躁,却不是这个意思。”金妙之道:“负心的,你嘴里这样说,心里可这样想?人家比我貌美,又年轻,焉不勾了你魂?”寄容道:“莫说那三娘子不好到手,就算她有意,我也不去和她鬼混,我对娘子你是真心实意的!”金妙之道:“又在哄我!你们男人,哪一个是好的?”寄容道:“我的心肝,我对你还不够好么?”说着,又将金妙之搂住,还想寻欢,打闹在一起。绮烟在外听得一清二楚,嘴里轻骂:“呸,不得好死的,你们做活神仙,莫把我提在口里,玷污了本娘!岂和你们同流?”急急回房。
一月已去,吴庚志父子回来。何绮烟似往常一般侍奉吴庚志自不必说,只是心里有话,总吐不出来,甚是不快!吴庚志并未觉察绮烟不悦,也不知金妙之与寄容的丑事。一晚,绮烟院中踱步,见蓝伍房中灯亮。房门开敞,迎对清风明月,公子正在读书。绮烟默语:“二娘子与寄容的事,或只我一人知道,愈是如此,心里愈不踏实,反倒让我有些害怕,试且告诉大公子知道,问问他的主意,事后好则好矣,若有不好处,他既是吴府长子,知后必守口如瓶,无须担心传至别人耳中。”想毕,走入房中,靠蓝伍身后坐下。蓝伍用心读书,初始并未察觉,过些时候,才看到绮烟,吃了一惊,问道:“三娘何时来此?恕儿无有迎接!”何绮烟道:“不可怪你,我刚来不久,见你读书仔细,没曾打扰,故耐性等候。”吴蓝伍道:“三娘既来,有事吩咐?”何绮烟道:“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吴蓝伍道:“直说无妨。”绮烟道:“我讲了,公子要冷静,莫急躁。”蓝伍道:“三娘既这样说,我自然毫不张动。”绮烟道:“莫怪我多嘴。只是此事不告诉一人知道,教我心里总不踏实。你可知二娘子乃水性之人?”蓝伍听后,眉头一皱,且问:“二娘怎了?”绮烟道:“她和寄容有奸情。”蓝伍一慌,忙看门外,说道:“三娘是听人言,还是亲眼所见?”绮烟道:“是我亲眼目睹。”蓝伍默叹道:“此事万莫声张!”绮烟见她不疑不奇,问道:“莫非公子早知此事?”蓝伍道:“她和钱总卫的事,几年前我就知道了。”绮烟道:“原来如此,莫非也是公子亲眼见过?”蓝伍道:“何止遇见一次?也并非只我俩知道!”绮烟道:“还有谁知?”蓝伍道:“只是一人,院中扫地小童钢明便是。是他起先看见,诉知与我,后我暗中察看,果有此事。我已叮嘱钢明,叫他不要说出去,钢明与我素好,自会言听计从。”绮烟道:“他才不过十几岁,能做到对此事一字不提?”蓝伍道:“他年岁虽小,颇通世情,有些城府,我信得过他。”蓝伍遂将两年前钢明及自己所见之情一一道来。绮烟听后,才恍然醒悟。
两年前,吴家的总卫并非寄容,而是一年过六旬的老汉,此人虽有高艺,却已年老,不便用事,其向吴庚志告老还乡,吴庚志惜他对吴府劳苦功高,重金谢退。故要再招总卫,张贴告示,愿求高人。才刚几日,寄容报来,与吴庚志相见,商议妥当,接了吴家总卫。吴庚志见寄容武艺不逊前者,又有谋略,很是欢喜。而他却不知寄容早将金妙之看在眼里。防人之心不可无,吴庚志并未防到寄容,正是寄容这人两年之后毁了吴家。吴庚志对金妙之近来淡薄,不太和她一起。如此与了寄容可乘之机,时常和金妙之眉来眼去。有些下人看在眼里,自然不敢声张,且只认为耍玩而已,并不料真会搞出事来。一个月夜,合家皆眠,金妙之因感乏闷,不曾入睡,独自出来散心,享沐清风。恰寄容做完chun梦,被尿胀醒,起来上茅厕,急急撒了一泡完事,方欲回床,朦胧睡眼中忽见到院中有一女子。顿来情意,睁眼细瞧,正是二娘子金妙之,好合心怀!平常日间不知和她有多少眉目传情、打情骂俏,只盼有日到手,今晚机缘巧临,不可错过。于是走到金妙之身旁,唤声“二奶奶”。金妙之吃了一惊,回头张望,见是寄容,稍宽心怀,嘴里骂道:“你这死猫,把老娘唬坏了!我当是谁?”寄容嬉皮笑脸,柔声柔气道:“可是二娘子寂寞,没人陪你啊?”金妙之见他不带好意,也发起骚来道:“本娘是寂寞,钱总卫能帮我什么?”两人如是调戏,寄容一把就将金妙之搂住,犹干chai烈火,抱滚在地。两人厮磨一阵,寄容正来得兴起,金妙之忽将寄容推开。寄容十分不悦,道:“二娘子这又何故?”金妙之道:“今夜玉轮悬空,院中明朗,我恐有人看见。”寄容道:“深更半夜的,人人皆眠,你担心什么?”金妙之道:“小心为好!保得了没人像你一样上茅厕的?或者有人满腹心事,没曾入眠也未可知。”见那院角一派阴暗,十数颗葡萄藤,指向那边道:“往藤下去岂不全美?”两人遂赶到藤下,迫不及待地做起勾当来。却说吴府有个扫地小童,名唤钢明,年岁十余,颇鬼机灵动。是日午后,闲着没事,出外捉了些竹虫,回来逗玩,转眼天黑,将近晚膳,钢明便将竹虫尽数埋在葡萄藤下,用脚把土巴踩严实了,因想:“等我吃了饭,再把它们挖出来,用火烤了吃。”值钢明完膳,一些左邻右舍的小孩齐来吴府,邀钢明一起玩。钢明和他们去了,一时将竹虫的事忘在一边。回来疲乏,躺下就睡,也没将傍晚的计图忆起。一直睡到深夜,让梦惊醒,嘘叹一阵,欲想再睡,如何也睡不着,因想到午后捉来的竹虫,默语:“藤下埋的竹虫,本想晚膳之后烤着它吃,谁知忘到现在!也不知那些爬爬儿仍在土中否?若是钻了出去,岂不枉费我半午的工夫,失我一顿美餐?”
看房外白白亮亮,洒满银辉,于是紧赶院中,寻往藤下埋虫之处。钢明正辨找,忽闻有人“呼哧”气喘,又有女子轻吟,吃惊时仔细寻看,只见一男一女,光赤着身子拥在一起,寻欢作乐,男的是钱总卫,女的是吴二夫人。钢明惊呼一声。金妙之觉到有人,转头一看,只见钢明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吓得放声尖叫。寄容见了,暴跳如雷,大骂钢明:“小畜生,还不快滚!”钢明不敢多想,拔腿就跑。翌日,钢明还未起床,只听有人敲门,起身打开一看,正是寄容,心中惊慌,不知有甚坏事临头。寄容进来,让钢明将门关上。钢明关门,走至房内。寄容道:“昨夜你看见什么了?”钢明一听,似笑非笑,支支吾吾,含糊其词。寄容怪眼一瞪,恶狠狠地道:“此来相告,你不要将昨夜的事说出半个字、半个人知道!不然,看我怎样收拾你!”说着,掏出一些碎银,放桌上道:“这个给你。”甩门而出。钢明见寄容走远,喃喃自语:“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是谁?对我说三道四、指手划脚的,能管得上我?区区一些银子想买我的口,便宜了你。”钢明将银子怀里一揣,来蓝伍房中,见到吴大公子,拉到一边,轻言:“公子,你家红杏出墙了,真是丢死人!”吴蓝伍道:“你说谁红杏出墙?”钢明道:“二奶奶啦!”蓝伍嗔道:“此事确凿?”钢明道:“乃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吴蓝伍颇感羞辱,又问:“奸夫何人?”钢明道:“总卫寄容。”蓝伍自忿:“看我如何整死那乌龟王八!”钢明掏出怀里碎银,道:“这是寄容给我的银子,今早他找我,威逼利诱,意使我不对旁人提及此事。”蓝伍直骂寄容可恶。又向钢明道:“家丑不可外扬,不可说给别人听!”钢明道:“我只说与你知。”蓝伍甚悦。钢明走后,吴蓝伍一人房中思忖:“父亲身子本不好,我若将此事告知与他,虽可惩处那对奸夫淫妇,只是气坏了父亲,使其心中怀恨,往后过活无趣,岂不又害了他?万不可在他耳中提起,容我慢慢计较,早晚要收拾那对狗男女!”趁着黑夜,蓝伍在金妙之房外细察,果见寄容贼模贼样的来叩门。金妙之将门一开,向外张望几眼,见似无人,让寄容进房,急急把门关了个严实。一连几夜,寄容每每必至,和金妙之翻云覆雨,风流快活。蓝伍看了个透彻,怀恨在心。有日对吴庚志说起寄容,要吴庚志辞了他,而吴庚志素对寄容深持欢心,因问吴蓝伍缘故,蓝伍一时也找不出对词。吴庚志以为蓝伍与寄容有隙,此乃私怨,不应就此辞掉总卫。寄容处世圆滑,在吴庚志面前阿谀奉承,吴庚志哪会对寄容生疑!吴蓝伍无奈,只得忍在肚里,待时寻机治他。因此蓝伍、钢明与金妙之、寄容鬼使神差一般,结上了冤,成了对头。何绮烟暗忖:“怪不得我见他们四人,见面有敌,神色怪秘,听公子这番言语,方解知。”
光阴荏苒,吴通元已长到四五岁,出落得唇红齿白,*华贵,好不逗人喜爱!吴庚志对何绮烟母子是千疼百爱,无日不陪在身边!把金妙之与吴新元却冷淡一旁。金妙之既失宠,自然将痛恨加在何绮烟身上。话说那吴新元,长得是金妙之一般细眼薄唇。一对招风耳,尖嘴猴腮,肢细体瘦,也不像他父母哪个!时常喜欢在众孩子间挑拨离间,搬弄是非,实在令人讨厌!原先何绮烟未进吴府时,吴庚志对吴新元也颇顺从,其做些坏事,还会宽恕!哪知金妙之对新元百般纵容,如此这二公子坏上加坏,渐让吴庚志心中不欢。自吴庚志有了何绮烟母子,心思全用在新妻娇子身上,难免对新元不理不睬,新元鬼里鬼精的,岂不明晓?时常跑到金妙之面前告状,金妙之心里有缸大的醋,未及新元说两句,破口对新元发气:“你找我有何用?我又比不过那个狐狸精,怪就怪你那个负心薄幸的爹。”因此新元心中正恨吴庚志和何绮烟母子。有日吴庚志上集,给通元带来一个皮球,通元见那皮球会蹦会跳的,十分喜爱,跑到院中去玩。新元在屋里远远看见,知是吴庚志给的,心里升起不平,匆至院中,就要抢通元的皮球,通元慌将皮球搂住,硬是不给。新元凭多吃了几年饭,气力大,强行掰开通元手指,将皮球抠出,嬉皮笑脸的跑到一边。通元大哭,就要追回。两人扭在一起,新元忽往通元娇脸上甩出一巴掌,疼得通元大嚎大叫,便死死缠住新元。新元不断喝骂,通元仍不休止。新元骂了几句,便往屋里找来一件锥子,拿回皮球,照着皮球一锥扎下,皮球哧哧几声,顿时消气,变得干干瘪瘪。通元正幸自己拿到皮球,不料新元将其夺回钻坏了,心中好生痛惜,抓着皮球左看右看,那皮球就是不能变回原样,不禁又哇哇大哭,扯着新元要陪。新元哪肯依他,一连几巴掌打在通元脑头上。通元跌倒在地,新元急跑回屋里。何绮烟听外面有哭声,细闻之际,似是爱子,出来看视,果见通元坐在地上,凑见他脸上有红印,不知被何物所伤,心里疼痛,因问其故。通元指了指金妙之房间,只是哭叫。何绮烟慢慢安慰,等及通元平息,方说诉清楚。何绮烟听得明白,不愿去得罪那金妙之,拉通元回房,不住叹息。晚上吴庚志回来,见了何绮烟愁苦模样,有些疑虑,细问之下,才知新元戳破皮球,欺负通元。吴庚志对新元早有不满,今闻此事,难免愤怒,来到金妙之房中。新元正用心玩灯火,吴庚志就将新元拉了过来,将埋头做针线的金妙之吓了一跳,新元也不知何事。吴庚志道:“平*不安分守己,到处害弄人,今日又欺负弟弟,将他皮球戳破了不说,还出手打他。你以为长他几岁就可以打人?这次我倒要教训你,让你知道厉害。”说罢,往新元胳膊大腿上到处打。新元惊叫,金妙之过来,扯住吴庚志,护着新元道:“你凭什么打我儿子?”吴庚志道:“就是你将他纵坏了,我要好好教训他,教他怎样做人!”金妙之道:“是我将他纵坏了,你要打就打我,不要找他发气。”吴庚志道:“你让开,他打了通元,我正要打他。”新元躲在金妙之背后,争道:“是他先打我的,我才打了他几下。”吴庚志道:“你休扯谎,他不过五岁,怎能打你?纵使他先出手,就将你打痛了?他脸上伤痕重重,分明是你欺负他!”新元道:“我是打了他几下,可那脸上的伤不是我弄的,是他自己摔在地上,撞着石头,才擦成伤痕。”吴庚志说一句,新元便回一句,一张牢铁嘴强词夺理,自圆其说。金妙之道:“我知道是那狐狸精在你面前说我娘俩的坏话,你醉迷于他,嫌弃我们,不要我们,好哇,你尽管出手,将我两个打死,你也满意了!”一面说,一面挺着胸逼在吴庚志面前。吴庚志道:“你莫胡说八道,快把孩子放出来,我非得教训他不行!”金妙之不依道:“你要打就打我。”吴庚志怒道:“你不要逼我!”金妙之冷笑道:“你们男人见一个爱一个,不知廉耻,还在女人面前耍威风,真可笑。你能打就快打,为何装成个忍恨留情的君子模样?”吴庚志气急,猛向金妙之脸上抽了一巴掌,愤然走出。金妙之捂着脸颊,忍着疼痛,噙着眼泪,口中咒骂不断,咬牙切齿。
不觉吴庚志患病在身,家中事务尽让吴蓝伍料理。吴蓝伍作一家之主,自然处处为难寄容和金妙之,吴蓝伍有赶走寄容之意,只怕吴庚志不同意,故一直拖搁在心,没曾实行。寄容也早猜透了蓝伍心思,深知自己在吴府寸步难行,一着不慎,即有被吴蓝伍抓住把柄、驱离赶走的危险。幽会之夜,寄容满腹心事,对金妙之道:“娘子救我!”金妙之道:“此话何意?”寄容叹气道:“我在吴府已岌岌可危,难道娘子还没看出来?”金妙之道:“你说的是蓝伍对待你?”寄容道:“除了他还会有谁?”金妙之道:“我如何帮你?”寄容道:“你只要在员外面前说些我好话就行了,只有员外才能护我。”金妙之道:“呸,你偷他老婆,还想要他护你,可见你这般人怎样无耻!”寄容道:“我的心肝,莫这样说我,若不如此,怎能得到你?”金妙之长叹一声,悠悠说道:“我也是遭人厌弃的人,让我如何帮得上?”寄容道:“你这话倒说严重了,他只不过一时醉迷于三娘子,故不曾与你相处,你在他耳边说话,他还不是像往常一般百依百从?”金妙之道:“你还把他说好了些,其实哪像你所言?前段日子,我还吃了他一巴掌,全因那狐狸精在他身边作祟,他以前从没动过新儿一根毫毛,那次他凶相毕露,竟厚颜无耻的说新儿欺负狐狸精的儿子,要打新儿,幸亏我死死拦住,才没得逞。”寄容沉吟一会,问道:“你恨他么?”金妙之道:“恨他!”寄容忽生毒计道:“既如此,你我都不得安身,何不除掉员外与公子?一并那三娘子也干掉!这吴府家财不都落于我俩手中,也免得你我两个成日偷偷摸摸,避人眼线,以后做个长久夫妻,省多少事?”金妙之心惊,略一思索,倒有十分道理,且道:“你说得倒轻巧,想除他们,谈何容易?”寄容阴笑道:“送菜的马婆婆告假还乡,让其子马三代务。马三每日要为员外送药三次。等我购两种毒药来,一者慢性毒,一者隐性毒,自然要无色无味,服后检验不出的。将隐性毒放于三娘子餐食中,三娘子服后必死,无人知其因果。再将慢性毒放于员外的汤药中,几日便丧命。若人议论,皆以为员外病危,加之思念不舍三娘子而致死。官府若追查三娘子死因,其无伤无痕,断然寻不着头绪,若疑到吴府中人,马三乃送餐之人,且平日颇好色,只会对他生疑,与我们无干。至于吴大公子,值他外出时,我收买一些江湖中人,扮成强盗,半路中将他杀掉。”金妙之道:“办法是好。只是你说的那些毒药,哪里购得到?也不知有无这样的药?”寄容道:“娘子放心,我有一友,平常买卖毒药毒物,清晓百毒,向他索要,定能取来好毒药。”金妙之问:“你打算何日下手?”寄容道:“七日后,大公子要去汴梁。他出去之日,乃下手之日。”金妙之道:“一切全凭你了!”寄容道:“娘子放心,事成之后,方有你我快活日子。”
六日已过,正值黄昏,吴蓝伍灯下闷坐,盘想明日之旅,只见何绮烟走来,蓝伍忙迎接赐坐,何绮烟坐定道:“公子明日一行,物资可都预备好了?”蓝伍笑道:“劳三娘悬心,一切妥当。”何绮烟微愠道:“我以前都和你说过什么了?为何还称我三娘?”蓝伍猛悟,笑道:“何姑娘。”绮烟才高兴。蓝伍道:“何姑娘每要我称谓‘姑娘’,而非‘三娘’,不知何意?”绮烟微笑,随而愁叹道:“我原是江湖女子,喜欢无拘无束、直言直行,不爱遵履礼节,你称我‘三娘’,终觉别扭,改称‘姑娘’,反倒亲切。况大家若皆称我姑娘,忆及往事,心中甚慰。”蓝伍道:“想到过去的事,总很痴妄,纵有伤心处,也心安理得,不是么?”绮烟道:“公子说得不无道理,真是同有此感!”蓝伍道:“不知姑娘以往欢愁如何,诉出共听,不也痛快?”绮烟道:“公子真解人意也!小女子本江西人,随同父兄与江湖豪杰,占据三清山,反抗朝廷,欲谋大事,闻江浙武夷一派声势浩大,故有意附结,共驱凶胡,还我中华。我三清派赶赴至武夷,颇受欢迎。那武夷山上的大王,年纪二十余,尚是年轻,又长得俊美,英雄气略,我初见他一面,爱上他了。只是后来才知他早有爱妻,心中好生灰凉!不幸又酿成悲剧。”蓝伍道:“这不幸之事莫非因你而起?”绮烟道:“全因我一人造孽。”于是将肖终业夫妇之死如何如何与蓝伍讲来。蓝伍道:“何姑娘也不必过分自责,那肖终业也太顽固了些,男子汉大丈夫既娶妻,也可纳妾,这也碍不了他的英名,为何偏要闹成个死局呢?你和他之间,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绮烟已泪眼朦胧,不胜追悔,悠悠长叹:“这一切都是一场戏的话,我们三人不过昙花一现,流星一般角色,短小的可怜。生前大闹一场,到头来无声无息,什么都了结了,恨也没有,爱也没有。苍天也太看不起我们,死的死,孤零的孤零。好哇!从此了无牵挂,一切听由安排,各归宿命。”蓝伍暗笑了一回:三娘倒是恋深且痴!说道:“肖叶夫妇生前鸳鸯,死后也是鸳鸯,你只管在上面好好过日子,他们在地下不会怪你。”绮烟道:“想在武夷时,肖终业总称喊我‘何姑娘’,不料今朝,再也领略不到他的音容。”说着,从衣中摸出一金牌道:“公子你时有外出,游历颇繁,若有幸遇到那汉子和肖终业之子,烦将此物佩在那孩子身上,托存祝福,愿他一生平安。”蓝伍接过,只见两面刻了字,一面是“痴缘梦,聚离风”,一面是“我的情,你不懂”。蓝伍道:“若天赐机缘,定当转奉,以达姑娘深意耳。”绮烟又将高戚禧形貌与青枫生辰名字告诉蓝伍。两人谈至夜深方散。
正是:
昔日春光好,眼前黄草枯,秋风煎人肠,冷清群山遥蛇路。空留寂寥,一腔幽伤,向谁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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