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怒焰（2 / 2）

“三冬以来，朝廷文书如雪片。小人也听得些风言风语，新皇登基，朝政却被皇叔司马道子把持。朝内不稳，外有强军——大人的同宗、太原王氏家主王恭，领青州兖州二州刺史，拥兵十万，虎视京城……”</p>

“大人乃是天子近臣，如今风起云涌之时，大人在朝不得少安，在家没有爵禄可以继承，良机难得，难道不想有所作为吗！”</p>

王谧面色如平湖，仍旧翻开书页，似听而非。</p>

“京口产铁，又是长江的咽喉。此地多是流民，轻捷尚武；太平为农，乱世如狗，一旦给他们兵甲和马匹，稍加训练，就能拉起一支万人的队伍。王侯将相，本来无种；天下大乱，兵强马壮者，退能保一方安定，进则可奉天讨逆，整饬山河。”</p>

刘毅一改伏低做小之貌，眼中杀气纵横：</p>

“丹徒郡驻兵八千，都被郡守吃着空饷，守军不过五百；这五百人，一半以上又是当年淝水之战时，北府军打剩的老兵，百战余生，个个以一当十。我做马曹很久，军中小校，皆我故交。那狗官日日引我在身边，大人信得过我，一个月内，看准时机，我便了结了他。”</p>

“时局如遭丧乱，大人领全境的锐甲，左，可挥兵北上，阻击叛军；右，可顺势而东，汇同大人的同宗王恭，清理君侧，诛杀权臣。最不济，结阵自保，不失为封疆大吏，裂土而鼎食……”</p>

“刘毅刘盘龙，我记住你的名字了。有的事不是现在办的，你说风起云涌，其实还只是小打小闹。风也好，云也罢，不在今日，也不在明日。”王谧只是放下书来，拍了拍刘毅的肩膀。</p>

“大人见那下棋的铁吏刘裕，是我刎颈之交。我兄弟得罪刁氏，眼看进退不得。大人如只想敛翼待时，候风云而后动，不宜错过英雄。”</p>

“凭你辈小人，大言不惭，能以英雄自称吗？今夜之言，若入了刁氏的耳，你小心有头睡觉，无头起床啊。”王谧正襟危坐，脸色铁青。</p>

刘毅挺直了竹竿身杆，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智过十人，为豪；勇过百人，为杰。当今天下大乱，大人在京中，结交一百个绣花枕头，也不如今日识得刘裕刘毅！”</p>

“你走吧。该伸手时，我会伸手的。”</p>

刘毅长揖。</p>

“小子，我再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认准了和我说这番话呢？”</p>

“官衙里，我抚琵琶唱曲时，见大人目光灼灼。你我二人，贵贱悬殊，但却皆是同类。”</p>

王谧大笑。</p>

却说刘裕官衙里挨了几个大嘴巴子，转过来没有两个时辰。二三十个郡里兵丁，穿过萧条市井，佩刀带剑进了城中铁铺。兵丁进时，明火执仗，出来时却都空着手，捕获野猪一般牢牢捆缚了铁吏刘裕。刘裕并没有半分反抗，郡守将他投入了大狱之中。</p>

坊间疯传，郡中的铁吏勾结八千里外的会稽叛军，暗中打造刀剑，蓄意谋反；好在刁逵郡守及时将贼人擒获，真个明察秋毫，洞若观火！</p>

王谧戴玉冠，着狐裘，一身便服，这日正在城中闲逛。城门口人头攒动，王谧看到张贴的告示写着：</p>

“经铁铺伙计指认，搜出刘裕所造刀十把、剑二十把，人证、物证俱在。大晋律令，谋反者三族诛灭；其朋党刘毅，擅盗驿马邮车，劫刘裕之父、继母及弟，远遁而去，已通告各郡，画影图形，务必捉拿。刘裕，字寄奴，丹徒郡京口里人氏，贫家子，无妻。择日将彼千刀万剐、磔于闹市，百姓临观，尔其戒哉！”</p>

这大晋州郡里的监狱，迷宫一般建造。外有高墙荆棘，内有四重分隔：女犯关押于最外层；小罪关押于内一层；大罪再靠里；死罪不分男女，押在最内层。</p>

三年了，丹徒郡苦旱三年了，天公负气，未曾下过一滴雨、一粒雪。刘裕入狱那天还没出正月，京口却下起了瓢泼大雨。伴随着大雨的，还有一天一夜的怒雷；电闪雷鸣，风雨把蒙尘三年的京口城刷洗地干干净净。</p><div id='gc1' class='gcontent1'><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 catch(ex){}</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