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两看相厌只因靠太近(1 / 2)
得知猀华跟黑亦要一同上路,虞子婴便果断地将娌奴交给猀华。
看仙女一手提着湿哒哒的“人形物体”后领,半拖半拽地递到他面前时,猀华茫然地看了看那智力欠费的“人形物体”,再看仙女那乌溜溜瞅着他不放的眼神,慢两拍地伸手……试探性地接过。
果然,仙女紧迫盯人的眼神缓和几分,猀华弄懂仙女的意思后,便故意卖萌地眨动几下浓彩涂抹的邪魅眼睛,凑上去求关注求抚摸。
“仙女,您放心,我绝对会好好地替你保管的,您啥时候要,我就啥时候送到您面前。”
猀华那狭长的眼眸变成月牙状,黑矅石闪烁着漫星子,看着就像一只阴谋成逞的大狼巴狼。
虞子婴咔哒咔哒眼睛,仿佛看见他后面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正在欢脱地甩啊甩啊甩啊。
“你……”虞子婴微愣地看着他半晌,似在努力酝酿措辞,最后万言千语总汇成两个简单又通俗易懂的字:“很好。”
很好?猀华吧嗒着嘴回味这两个字的甜味……总觉得,有些太淡了。
他不满足地躬下身,打算继续谄媚奉承几句,继续卖乖求表扬求抚摸求刷存在感。
可惜,虞子婴没给机会,她低下头,自顾自地将油纸包的包袱解下来,抱着圆鼓鼓的包袱巡目视盼。
惰瞥了她一眼,知道她在找什么,便轻懒懒道:“黑,跟着你的蛇皇。”
蛇皇?
虞子婴跟猀华闻言都看向惰。
“腾蛇皇传闻可凭意念御蛇,万蛇奉皇,难道你不是?”惰没看他们,他的视线濛胧一层水烟黛雾,放空一片碧晴如洗的空,懒腔懒调地问道。
——这是睡意来袭了。
虞子婴抿了一下唇,没吭声,她瞅准了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矮坡圂,破亘的石墙泥块堆垒成一道然屏障,她一动,黑便乖巧地尾随在其后,那黑色巨大的身躯蜿蜒盘旋遮掩下,她的身影等同完全被湮没了。
脱掉了那一身湿衣,虞子婴准备换上了无相替她备好的衣服。
却发现多了一套,里面拢共有两套,一套秋衣,一套冬衣。
秋衣可夏可春,质薄而轻绵,无相想必是担心气反复变幻,昼夜差距大,所以替她多备了一套替换,而那一套冬衣恰好就眼下寒冷的时候穿,等出了朝渊国境,一时遇不着别的好,便能利用上。
——无相国师对虞子婴,还这真是操不尽的心啊。
其实虞子婴生体寒,冰肌玉体这句形容词于她而言完全属于字面上的理解,因此她抗寒与御夏能力都很强,盛夏亦遍体清凉,所以一套秋衣跟一套冬衣于她区别不大。
但最后她还是穿上了那一身四件套的冬服,毕竟比起秋衣的薄软轻罗,冬衣显然带在身边更臃肿裹厚,所以她宁愿穿在身上,也不愿意背着一个“罗锅”。
将秋衣四四方方地重新叠好,包袱里还有一些给她路上准备的吃食、鹿皮水袋、素帕丝巾,各类瓶瓶罐罐的药品(舞乐友情提供),一柄精美镶嵌着紫玉宝石刀鞘的匕首……
累累总总一大堆,虞子婴将有用的放在身上,如匕首跟药品都揣上身,她拿起那一块不明用途的素帕丝巾歪头打量了半晌,最后也一并收进了袖中,剩下的则用包袱一裹,重新揹上身。
当然这一次,她不需要放在胸前,而是揹在身后。
“仙女~好了吗?”
听到前方传来猀华不放心的吆喝叫唤,虞子婴整理好一身,便拍了拍黑趴着的脑袋,让它在后面跟着,一蛇一人便萌哒哒地一起走上前去。
猀华不敢冒犯了仙女,所以虞子婴换衣服的时候都避得远远得,但却又不敢避得太远,毕竟荒郊野外的,就算防得了人类亦不一定防得了各种沙土蛰伏的毒虫毒蝎。
所以他自动忽视掉黑跟随着去的防护作用,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身后,然后不远不近地挑了一处枯草丛垛原地打转着,只是那两只尖尖的耳朵却竖得直直地,随时听候召唤。
——话,你这么痴汉掉节操的行为,你的惰皇知道吗?
由于虞子婴去了“很久”,猀华略感担心,便试探性地朝黑蛟庞大身躯隆起起伏的方向喊了一声。
又等了一会儿,他就看到仙女走过来了。
虽然猀华对仙女无论变成什么模样,他都觉得萌萌哒的,可看到换了一身新衣服的仙女一步一步走进他的视线时,他如遭电击,简直萌了他一脸血啊。
虞子婴有一个特殊癖好,她喜欢深色。
而深色中,还有哪一种颜色能比黑更深沉?
这倒并不是因为她对这一种颜色有什么偏爱,而是因为黑色能令一个人的气质显得更加沉稳、信服与冷静。
因为不论是上一世还是今生,虞子婴都不可避免地长了一张令她的威严大打折扣的稚嫩娃娃脸,那种就像她凶神恶煞,也没办法变成像杀人犯一个凶狠脸,这张脸……令她很生遗憾。
既然自身的硬件已经注定改变不了了,所以她就希望能够从装扮上稍微改善一些那些“弱性”条件。
那就是坚定不移地走成熟风格,用黑色来沉化消褪她这一身的“弱气娇柔”。
虽然黑色显老沉这是真的,但黑色其实亦有另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针对性作用。
——奢——奢华性地低调。
虞子婴的皮肤其实很白,她的白并不算是一种正常的白皙红润,而是白得毫无瑕疵,没有半颗痣斑,如羊脂白玉一般透着冰沁着雪,细腻薄透如釉,那是一种女体最难得亦最佳的视感与触感。
她背脊挺直,如碑如百年乔木般地站在那里,那种站姿其实与她本身的长相不符,那更适合军式或严肃的场合出现上了年纪的人,但偏偏这种站姿又与她那深沉从容的气质很契合。
这样的她,真的令人有一种探入全部灵魂与视线,深邃注目才能够辨析出的神秘与特别。
她穿着一件黑色宽大直垂深衣式的裘袍,用深红跟金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纹章,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由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不因其厚实而臃肿,反而给人一种清雅却不失华贵的感觉。
立领间镶了一圈狐貉毛,绒绒厚实柔软的毛圈绕于她纤细雪白脖颈处,让她那一张清冷脸生生催发出一种令人屏息失神的娇美。
像白莲荷尖的那一抹粉红,荼蘼娇俏,嫩嫩的,脆生生的,能一手掬起一捧水地……
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人,白生生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像一只无害而萌生柔软的动物……
虞子婴表情倏地一僵,满头黑线,如头顶暴风乌云笼罩。
——摔,好的成熟稳重呢!
原来刚才猀华不知不觉将心中的痴汉语录了出来。
猀华这厢看得移不开眼睛,只恨不懂中原人的绘画本领,将这一幕画出来珍藏。
正出神,他突然感到一股瘆人、汗毛刷刷警觉竖起的寒意,像从冰川吹来的冰冷的风从背脊尾骨一路攀爬至头皮。
“看够了吗?”
猀华瞬间石化。
他艰难地将脑袋扭过去,面皮不受控制地颤动着:“皇、皇,您怎么来了?”
话,他刚才不是已经在半空中搭巢筑窝准备先睡一觉呢吗?(注:惰只需要固定一根钢铁丝便能够随地睡觉。)
没错,他就是趁着惰皇昏昏入睡的时候,假公济么地跑过来泡妹纸,不,跑来守护妹纸安危的。
谁能告诉他,偷懒时被领导抓个正着,该怎么办啊,急,在线等……
惰站在他旁边,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距离,这种破荒“亲民”的位置,令猀华感到自己就像是一片可怜的纸,被暴风雨随便吹打和蹂躏,全身僵硬如石,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只觉得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
——要死了要死了死了死了死了……他满脑子的“要死了”狂刷屏。
“她是属于我的。”至少在这三个月内,她将被他独占所有。
细绵轻柔的声线,磁性悦雅如琴音,但吐出后……却如飞沙走石,寸草不生。
猀华秒懂了。
因为懂了,所以额上的冷汗唰唰唰地狂流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
“属、属下,知道了。”
他转过身,想扯出一抹平时的笑意来掩饰心底的波涛骇浪,苦涩似海,却那片的肌肉却像凝固了一样,怎么也扯不开嘴,笑不出来。
所以他赶紧掩饰似地半膝跪下。
“景帝跟另外几位或许设了路障,属下一个人先去前边探探路。”
不等惰回应,他已转身,头埋得低低地,像逃一样飞奔离去了。
虞子婴这时走近惰,视线却落在猀华匆忙离去的背影上。
惰似心情很好,看着她,轻衫拂地微微似水流淌:“师兄挑的衣服的确很适合你。”
虞子婴不意外他能知道这衣服是无相替她准备的这件事情,她只奇怪:“你赞同他的审美?”
审美?惰看了她一眼,这个词很新鲜,难道是腾蛇一族的方言?但他大概明白能明白她的意思:“其实师兄的审美,一般亦会成为我的审美。”
他“审美”两字的时候,单调故意拖长,给人一种特别的韵味尤长。
“你是在模范他?”虞子婴根据他的话而推测。
“不是,或许是我们的喜好太过相似,所以有时候遇到一件独一无二的事物时,便会容易水火不容。”惰慢条斯理地道。
两人是边走边谈,这种很和谐的情形其实虞子婴很意外,因为惰竟会主动让虞子婴去了解他,而他亦愿意跟虞子婴一起讨论无相。
这跟无相的情形相反,无相似乎并不愿意多提起惰。
并于这一点,令虞子婴有一种奇怪而违和的感觉。
就好像……这两人的循序颠倒了。
“既然是‘独一无二’,哪有这么容易就遇到,这世上的所谓‘独一无二’,大多数都是人们凭主观意识臆想出来满足自己私欲的幻想,比如,得不到时它是‘独一无二’,得到之后便是另一番情形,嚼之无味,弃之可惜。”
虞子婴步履盈盈走在惰身侧,走动时,玉袖生风,端庄矫健,明明是一种细柔的声线,她偏偏喜欢用一种低沉的音调出来,像是避免让那稚气的嗓音透露她真实年龄的幼稚。
惰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眼底发笑,懒意洋洋的阳光洒下,暖意温熨着他冰凉的皮肤,令他舒服微眯起眼睛:“这个观点……很特别,主观意识臆想,又是一种特别的法,可以解释一下吗?”
虞子婴蹙了一下眉,似在考虑措辞方便他理解,又不会再牵扯出别的他不懂的生词,她道:“主观是人的一种意识、精神……”
等她侃侃像读研究资料一样语气解释完后,惰露出一丝疏懒的笑容:“如你所言,虽然人人定义的‘独一无二’是不同的,但亦不排除是有相同的,不是吗?”
虞子婴停步,她抬起脸看着他:“没错,有这种可能,但是大部分人家想要的‘独一无二’仅仅是因为他以为的渴望、想要,却并不意味着一定适合,如果太执着这种‘不适合’,‘排斥现象’,那么最终将为它付出代价。”
惰亦止步,听了她的话后,脸上所有表情都褪得干干净净:“这句话……师兄亦常告诫我。”
虞子婴一愣,蓦然想起昨夜他跟无相之间的对话。
惰视线漠然地望着黄土延伸的荒野平原,地交接之处,连绵云海,万顷波涛。
“我因为常常忧思生死之事,时候,师兄为鼓励我,亦为开解我,便让我学了一门炼丹术,可惜我对此术并不感兴趣,我更加喜欢偏门而歹毒的炼体……”到这里,他转过视线看着虞子婴。
他唇畔的笑意加深,眼底渐溢一种张牙舞爪的鬼魅阴翳,虽转瞬即逝,但令虞子婴看出他隐藏在正常人面具下的病症端倪。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得了那个寒病吗?那是因为一开始我找不到活生生的人体来试验,所以便拿自己的身体来炼……刚才你提到了代价吧,所以这种代价就是我随时可能因为一时的兴趣变成一具尸体。”
虞子婴静静地听着他的话,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平静中又带着一些细微起伏,他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即使虞子婴刻意地留意,亦只捕捉到一点波动。
所以,她抬眼看向他的脸,此时,他的表情像曾经品尝过一道美味,一旦想起仍旧会下意识地回味不已。
“你并不后悔,对吗?”
这种亡命之徒仍旧沉浸在血腥快感**的表情,她太熟悉了,曾经她待过的那一座精神病院可没少拘禁这种疯子。
“因为我没有变成死人,而当时,我的确觉得快乐了。”惰下斜如扇的眼睫霭霭覆下,腥松糜懒睡意从他斜佻的眼角蔓延开来。
他当着虞子婴的面前,十分优雅而兴致缺缺地打了一个哈欠,柔和、明净的阳光感染至他细致而优美的眉骨之际,令他像一条即将进入冬眠的莹白雪鳞的懒骨蛇。
虞子婴看得出来他此刻精神很不济,或许是因为一夜没睡的关系,他举止轻漫而慵懒,衣袂翩翩欲倒,一双斜飞的东方式玄妙玲珑眸,即使强打着精神,亦似醉非醉,带着微熏的慵懒,轻佻慢捻间,总带着一股子平时没有的婉转的勾人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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