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夷男之愿(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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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薛延陀部而战,为尊贵的夷男头人而战。”武士们齐声喝道。

夷男和他麾下的武士们喝光了老营里的全部马奶酒,杀掉了那个叫颛渠的美人和利咥独奇的全部心腹将领。然后再集合起来,向着颉利的王庭杀去。

数万人的马队,一路向东杀去。夷男挎着他的犀角长弓跑在最前面。虽然已经决定了向阿史那部开战,但他的心里却还是有很多问题。

他在想他生活的草原的人们,究竟有怎样的祖先呢?他们没有文字,没有圣者和哲人,祖先的业绩和故事就是老祖母在夏夜讲诉的传说,混沌初开,盘古巨斧凿出天地,天之下,地之,在那温暖湿润大江长河环绕的中原,黄帝倡农耕,神农尝百草,后稷教稼穑,伏羲演八卦。

而在北边的蛮荒之地,先是有匈奴、月氏和东胡的先祖们征服了草原脚力最快的骏马来做为自己的坐骑,他们放牧牛羊,逐水草而居,所有的男人都有拉开大弓的伟力并且全是披甲骑兵。长兵器为弓矢,短兵器为刀铤。像狼一样,形式有利就进攻,不利则退却,不以逃遁为羞耻。从君王到兵士,全部食兽肉、衣兽皮、披兽毛皮袄。健壮的年轻人吃肥美的肉食,老弱病者啃残剩的骨头,人们敬重武士而轻践衰老的人。父死子妻后母,兄死弟妻寡嫂。

这些骑马游猎的人就是为了角斗厮杀才来到世的,像狼熊虎豹,只要活着便不能停止战斗。他们吃食兽肉似乎身也就具有了猛兽的脾气,当他们的铁骑冲进黄帝子孙们居住的城池时,那些身着布帛、手捧竹简、以斯文柔弱为美的人被吓呆了,他们愤怒的吼叫同野兽一般无二,他们纵火焚烧了那座座雕梁画栋的楼宇,砸毁了一捆捆楔刻着文字的竹简,据说那是圣人们的教义和游猎人永远弄不懂的诗和各种戒律。

他们还抢夺走许多腰肢柔软、细眉小口会嘤嘤啼哭的女人和精美的金银玉器,他们并不喜欢黄帝的国土,这里太温暖了,炎热的阳光让他们裹着兽皮的身子流汗冒火,林立的楼墙让他们的战马腾不开四蹄,煮食的稷米造不出结实的筋肉。他们带着战利品回到大草原,回到他们的毡包里,异族女人永远不能成为他们真正的妻子,为他们养下壮实的后代,她们太弱,惊怕使她们躺在卧塌咽咽一息,草原的大风暴还会让她们害起高热病,最后像羔羊一样无声地死掉。

对黄帝的子孙来说,猎骑种族是这个世界的灾难,如同洪水、蝗虫一样可怕。于是,从秦始皇开始,黄帝的子孙在每次平息内斗,国力强盛以后,总要进行精心准备组成浩荡大军讨伐一次蛮地种族,草原的子民败退了,折损了无数孔武的士兵,残剩的人们屈服了,向黄帝子孙俯首称臣,以白鹿骏马做为贡物。

可只不过二十年之后,就又有数十万铁骑自远天飞驰而来,狂飙般袭卷一次世界。黄帝子孙们想出一个聪明的办法:修筑长城来抵御他们。于是,他们开始修建长城来防御游牧人的进攻。

秦灭六国以后,游牧人也建起了自己的大国——大匈奴国,匈奴国的国主冒顿单于,西攻月氏,将他们一直赶过天山,赶过茫茫的大沙漠,永世不得回归。东击东胡,狂妄自大未有丝毫防范的东胡王兵败身死,冒顿尽夺他的妻妾、子民和牲畜。

这时,声威赫赫的秦帝国已经覆灭,冒顿又挥师南下,掠得秦九原郡等大片土地,匈奴和中原新的大汉帝国重新划分了疆界,彼此虎视眈眈地对峙着。

千年来,大草原终于有了一位睿智的君王,一崭明灯,一个太阳!数十万铁骑有了统一的号令和旗帜,有了律法和制度。

可是好景不长,几百年以后,威震草原的匈奴帝国也在与中原汉人的征战中没落了,消失了。

夷男很担心突厥人有朝一日,也会步这些曾经的草原霸主的后尘。

难道草原人难道不能换一种生存方式吗?难道他们不能安居乐业享受美好的和平吗?草原人以自己的骁勇让世界发抖,以自己的鲜血换取了勇士的荣誉后又能怎样呢?人间在诅咒草原勇士,就像诅咒虎狼恶魔一样。夷男为自己的想法惊奇了,天父啊,草原的贵族们谁也不会这样想,不愿征战者只是那些病弱衰老为人所看不起的家伙,而你,夷男,身长八尺,腰大七围,臂能挽最硬的犀角弓,力能搏最凶猛的虎熊,竟会产生如此的

不!我一定要让我的后代们在一片和平的草原过幸福日子。除了打猎、牧羊、驯马之外,还应该有一种生活,学习一种文化和文明。夷男从未深入过中原汉地,只是随着父亲的侵袭大军驰过几座边塞小城,突厥武士们在燃烧的火光中啸叫着,粗暴践踏着汉人整洁的家园,夷男没有像别人一样在杀掠,他勒马站下,凝视着那在火中变得焦黑的房舍,那些悲恸的老人和惊跑的孩童。

有时候,当突厥人追逐着水草在距汉地不远处驻牧时,夷男就独自一人穿过草场,走近边塞,眺望着汉人那优美的田园景致,倾听湖边的柳树下传来的朗朗诵读声,那真是一种很美的语言,蕴含某种节奏和韵律,起伏错落,就像一支歌,夷男曾问询过一位走向自己的汉地老人,柳荫下的人是谁?他们为什么如此用心地念念唱唱?

老人注视着这个异族小伙子,告诉他,这些人都是清苦的读人,他们年轻时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苦心研习古代圣贤留下的著作。夷男再问:这些著作对于今天的人有何用处呢?老人朗声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说,用处大着呢,圣贤的著作是治国安邦之本哪,假如你不研习那些道理,你便不懂得月何以有盈亏,自然何以有四季,国何以有贫富,如果你是国君,你便不知道顺应天地四时的规律,阴阳五行的变化来知晓民众的急难,考究国家安危存亡的道理;不懂得依照时节播种百谷草木,驯化鸟兽昆虫,教导民众,修善自身而使天下诚服,达到九族亲密,百官尽职,万邦和睦。接着老人讲起远古时的三皇五帝,讲他们具有何等的仁爱和天之涵养,万民仰视他们就像葵盘仰望太阳;百姓渴慕他们的恩泽就像百谷祈求雨云。

想到这夷男的心中明亮起来,他知道突厥人该怎样活着了,突厥人不该只学猛兽,战斗一世,冲杀一世,我们该让自己的战马歇歇脚,让刀剑入鞘,让暴跳的心平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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