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借遁 之四(1 / 2)
灯火一灭,整个小帐内一片漆黑,众人心头都在暗叫不妙,哈克钦转身大喊道:“将这小帐团团围住,只要见到忽日列的影子出来,一律放箭格杀!”
牛再春与马其英四处挥手阻止道:“放不得箭,放不得箭,大将军还在里面,他是军中主帅,皇上刚刚钦封的护国大将军,谁要是敢伤了他一根头,皇上一定诛他九族。”身边军士们手中的弓箭拿起,即又放下,就算是胆小的朔落王也偷偷的从人群后探出脑袋来,盯着那小帐仔细的看。
正当此时,大家耳中只听到一个尖尖的惊呼声传来,接着那小帐内却是光影一闪,方才灭下的灯火却又重新被人点亮起来,大家暗自吁一口气,正待继续看仔细,牛再春却是猛盯着小帐,放声大叫:“火……起火了!”
众人转头看过去,见到果然那小帐内不仅仅是点燃灯火,而是……整个幕帐内都腾腾的燃烧了起来,这帐幕本是粗布制成,而吐蕃国内的天气却又向来是干燥缺水的紧,初来此地的人俱都会口唇干裂,这火势燃遍了帐幕,浓烟滚滚,借着夜晚的山风一吹,瞬时便将帐顶点燃,团团的烧成了火海。
大家下意识的心想:“定是杨宗志在里面与忽日列打作一团,不慎引燃了帐幕,才会这样。”
牛再春看得心头阵阵憷,领挥着手中的方天戟慌乱叫道:“快来人……快来人,去取水来灭火!”身边的军士们慌忙应是,便丢下手中的弓箭,转而去找水桶,大家忙做一团。但是逻些城位于金顶之上,山高绝顶,这里没有水井,也没有河流小溪淌过,大家日来的用水,全是依靠一路攒下来的清水度日,此刻军士们狂奔到伙夫房中,想也不想,便用水桶打来平时吃喝用的清水,只打了几十筒,清水便见了底,他们飞跑着提着过来,没头没脑的浇了上去。
哈克钦等人在小帐外急得惶然踱步,马其英跳到小帐一角,向内大喊道:“杨兄弟……杨兄弟……!”一股火苗窜出,差点烧到他的眉毛,他一惊而起,耳中听不到任何回答,只能隐约听见里面不时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和男子呵斥的低沉声音。
大火被风势所催,只过一小会,便将整个小帐烧了个尽,担水来的军士们甚至还没想着去担第二桶,便心知凭着营内所剩不多的清水,想要眼前灭掉这般熊熊烈火,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大家只能呆呆的看着越燃越烈的冲天大火,出璀璨的火苗,一齐傻傻的愣住。
遥想起方才不久之前,杨宗志还坐在众人当中谈笑风生,音容笑貌仿佛沥沥在目,没料到片刻即与自己天人两隔,牛再春浑身乏力的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的道:“完了……全完了……”他身边噗的一声,也坐下来一个人,他恍惚间转头看了一眼,见到竟然是朔落王,此刻也好像自己一般,傻瞪着火光,面上隐隐全是痛苦之色。
哈克钦在火柱边来回踱步,眼神紧紧的盯着大火看。正当大家绝望之时,火光中突然嘭的斜着冲出一个身影,那身影浑身被火包围,甫一落地,便四处乱滚,马其英看的目中一亮,赶紧挥手道:“快……快浇灭他。”身边军士的桶中还有些余水,一道浇了下去,嗤嗤的乱响一阵,那人才是宁息下来,马其英赶紧凑近身子一看,见到那人头脸完全漆黑一团,竟然看不清样貌,他又转而看下去,见到那人脚上穿的,却正是南朝的军靴。
马其英大悲叫道:“杨兄弟。”便要伸手下去扶他,只是他立即意识到此刻杨宗志身受重伤,根本受不得力,慌忙又大叫道:“快来人,速去叫郎中过来。”
牛再春本已绝望,这下听到马其英的大喊,才是恍惚过来,急忙跑过来嚷嚷道:“哎呀,真是杨兄弟,现在还……还叫什么郎中,快快找个担架将杨兄弟抬走,然后……去请神医姑娘过来。”
……
深夜时分,山风吹起来更加阴冷,大军营地里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所有军士们都累的倒头便睡,只留下一座空空的乌黑小帐残骸,静静的矗立在大营的一隅。
月色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走来,盯着眼前兀自尚在冒烟的灰烬看了好一会,才幽幽的叹了口气,用手中的锄头掘起了小帐地下的黄土,掘了好大一个坑出来,那身影便又蹲下身子去,伸出小手在下面敲了敲,咚咚咚三下,声音竟然有些闷闷的回响。
下面传来轰的一下掀门般的声音,接着一个轻媚的嗓音细细的传来道:“咯咯,婉儿姐姐,怎么这么久,都憋死人家了,他们都走了么?”
秦玉婉娇俏的抬起头来,月色漫漫的照在她盈盈小脸上,看着尽是圣洁明媚,她脆声回答道:“唔,眼下没人察觉,你们快快出来了罢。”
从地底下轻快的蹦出一个白衣白裙的少女,细长的身子,纤腰如同柳枝不堪一握,身后的香臀儿却是夸张的挺翘,月光照在她身上,将她的细细身段投射在地面,只见到那身影柳腰摆臀儿,活脱脱的好不香艳。索紫儿跳出大坑,不由得转头四下骨碌碌看了一阵,又娇声道:“大王兄,嫂嫂,你们……你们也快快出来哩。”
忽日列与乌卓玛跳出大坑,这才看清楚,原来这大坑内之上兀自有一个土木盖子,他们先前便是躲在这盖子之下,上面掩上厚厚的黄土,隔了烈火的热气侵袭,从地面上看下去,便只能见到小帐被大火夷为平地,即使是他们三个人,也一定被大火烧的尸骨不存了。
忽日列出来之后,对着秦玉婉犹豫的道:“我们这么做当真可行的么?不会……不会反而害了你们吧?”
秦玉婉清淡的点了点头,道:“这都是九哥哥的主意,他不想食言,但是……但是……”她说到这里,便止住了下面的话,不过忽日列和乌卓玛当然听得出来。
索紫儿心头好一阵激荡,暗自悱迷的心想:原来哥哥今日抓住我交代了老久,是要作这么一件事情哩,他为了对我的一句随意承诺,便花了这么多心思,嗯……嗯,哥哥……哥哥他真好。索紫儿心花怒放的轻笑道:“大王兄,你不知道哥哥的,他自来懂得最多,紫儿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件事情可以难住他哩,你便只管放心好了。”
秦玉婉从身后抽出两件南朝的红色军服,又脆声吩咐道:“你们一会穿上这两件衣服,便可以自行离营而去了,九哥哥他说自此以后,凶吉造化各安天命,我想……嗯,我想只要……只要你们日后不再出来惹事,便不会耗费了九哥哥的一番心思。”
忽日列叹了口气,转而接过她手中的军服,与乌卓玛一道穿上,然后两人迈步向前走去,他走几步,又回头道:“你们放心,我们出去之后,便去北疆放牧,这辈子誓也不回吐蕃。”他说话间,眼神便下意识的溜到了索紫儿的身上,幽幽月色下,见到她眼神妩媚的细看自己,那眼神中的纯净眸光,仿佛与金顶山上远远的积雪一般,历经万年也不会有分毫改变。
忽日列素来坚如精铁的内心也忍不住酸楚一片,张口便想说话,只是话音在喉咙里咕咕噜噜打了个转,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他咬紧自己的牙关,两个拳头死死的握住,对着索紫儿看了好一会,才猛地回头,与乌卓玛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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