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命数 之四(1 / 2)
穿过稻田,便可看见一望无际的平地丘陵,细雨下过,农夫们收割稻穗更急,生怕一年的辛苦皆被大雨冲掉,到头来才是后悔不跌。\\农夫家中所有的劳力此刻都下了田,家中的孩童们便无人照看,在田间结伴嬉戏,他们此刻正当幼年,浑然不知道世间有着苦涩辛酸和残忍,只知道快乐时日。
秀凤倚在杨宗志的怀中,侧眼看着身边满地的金黄,微风吹起,沉甸甸的稻穗弯腰低头,风过之后,却又兀自挺立,只有稻谷的香味残留,秀凤轻叹道:“这里好美……宗郎,秀儿死后,你便将秀儿葬在这里,然后带个讯给我的父王和妹妹,若是日后你想念秀儿,便不用跋山涉水的远赴北疆,而是……而是来到这江南岸边,就可以看见秀儿的孤坟啦。”
杨宗志听得心中不忍,转过头去不敢面对秀凤凄婉的笑容,印荷背着小手儿走上来,强自荡起欢愉的甜笑,娇声道:“月姐姐,你快别说这些丧气话了,公子爷本事最大的了,他一定会想办法将你治好。”
秀凤咯的一声,转眼看着面前这清丽无匹的花衣少女,展颜娇笑道:“你便是景村的印荷姑娘吧,宗郎果然好福气哩,身边跟了你这么个美貌的俏丫鬟。”
印荷面色一红,暗暗扭捏了一番,却又惊讶的问道:“咦,月姐姐,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前几天……可一点也没有醒来呢?”
秀凤咯咯娇笑一声,只是笑又过却又喘息起来,杨宗志手不能离开她的肩头,不觉皱眉道:“你少笑一些,等你好过了,再笑也不迟。”
秀凤乖乖的嗯了一声,又道:“印荷妹妹,我其实早就醒来了,只是我内力失了,经脉紊乱,便无法睁眼看,也不能开口说话,那天夜里,你和另一位丁姑娘两人将宗郎抱在怀中,给他取暖,我虽然看不见,但是你们俩那抖得好像打摆子一样的样子,我却是一清二楚的呢。”
印荷听得蒙上红透的双颊,拼命跺着小蛮足,娇声不依的道:“哎呀,月姐姐,你快快别说了,人家……人家实在没脸见人啦。”
秀凤咯咯一笑,放过了娇媚羞怯的印荷,又转头深情凝望杨宗志,柔声道:“还有我的这位公子爷,他每天晚上拿着人家的小手儿,一遍遍的轻唤‘秀儿……秀儿……’人家虽然不能回应,但是心里面着实甜的好像喝了蜜酒一般,宗郎呀,你这几日与我说的深情话儿,人家可都一一记在心底了哩,若是前几日我好端端的,你定然不会这么说出来,哎,宗郎呀,你当真是个心高气傲的坏家伙,别人若不是这么放下姿态的赖在你身边,又落得这么个模样,你就会狠下心肠来,对人家不理不睬的,这么一想,我便觉得死也并不那么可怕了,至少……至少人家能带着甜蜜的回忆进了孤坟。”
印荷虽然紧紧的捂住小脸,但是听到秀凤这番话,却也频频点头,暗道:“公子怎么不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呢,人家姑娘结婚的前一夜去找他,把什么都告诉给了他,他还能这么忍下心来不管不顾的,只是自己偷偷的难过,还有我……我若不是这么不要命的追出来,他说不定看到月姐姐这般模样,伤心之下便就走了,我便再也找他不到。\\”
杨宗志只是淡淡的一笑,点头道:“听到就听到了,我偏偏还要多唤几声,秀儿……好秀儿……”
秀凤咯咯的娇笑着,甜腻腻的喘息道:“好宗郎,你再多唤几声来,咳……咳……”
身前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传来,三人抬起头,才现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却是走到了田园的深处,这里四周都是高高的稻穗,稻田里尽是忙碌的农夫们,而那些奔跑着的少年,不知何时却被人集中到了一起,仔细看过去,才看到一个背影,行迹潦倒,穿着文士衫,仿佛是个教书先生,他指着稻草人下挂着的一个木板,朗声道:“相濡以沫……”
稻草堆里横七竖八的坐着几十个稚年学童,用稚嫩的嗓音齐声接口念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那教书先生又道:“庄子曰: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大家知道是什么意思?”
孩童们嘻嘻哈哈的笑了一番,齐声应道:“我们不知道,先生请教我们。”
那教书先生长叹了口气,又手指木板道:“相传庄子看到两条鱼被困在车辙里面,为了生存,两条小鱼彼此用嘴里的湿气来喂对方。庄子就感叹说,这样的情景也许令人感动,但是,这样的生存环境并不是正常的,甚至是无奈的。对于鱼儿而言,最理想的情况是,海水终于漫上来,两条鱼也终于要回到属于它们自己的天地,最终他们相忘于江湖。在自己最适宜的地方,快乐的生活,忘记对方,也忘记那段相濡以沫的生活。”
秀凤听得呆,下意识紧了紧自己依偎在杨宗志怀中的娇躯,幽幽的叹了口气,低声念道:“相濡以沫……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宗郎啊,人家便作不到这样的意境,能够忘记的鱼,也许便是最快乐的,但是……但是秀儿对你根本难以忘怀,若让我孤零零的独自回到北方,只是这股子相思之情,便让秀儿再也多活不下去,所以人家也不想让你忘了我,即便就是留下一座孤坟,也要让你记得清清楚楚的。”
杨宗志笑道:“好秀儿,你就算不是现在这样,我也对你半分都忘记不了,只不过以前我从来也不敢承认,现在既然被你看透了,我再也装不下去罢了。”
秀凤咯的一声,欢愉的道:“宗郎呀,你说话做事最是迷人,我还记得在凤凰城的时候,你将那朵白色的野花插在人家的鬓角边,将人家迷得晕晕素素的找不到北,直到后来你说起要带我回去见南朝的皇上,人家才是慢悠悠的醒转过来,记起了自己的使命。”
杨宗志哈哈一笑,身前众多书童一道转过惊奇的目光,静看着这慢慢走来的三人,那教书先生也转过头来,杨宗志晃眼看的清楚,不觉大吃一惊,那先生面相清癯,额下留了长长的黑须,头戴文士帽,目光却是炯炯有神,正是在点苍山脚下,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卓天凡,杨宗志不觉惊喜的脱口道:“卓老前辈。”
卓天凡凝住眉头看了好一会,面前是三个少年男女,男子高大俊秀,而她身边的花衣女子却是娇小妩媚,那男子怀中更是抱了个软绵绵的娇躯,面相看不清楚,只从露出来的一点后颈看上去,也是肌肤赛雪般的洁白,卓天凡想了一想,恍然道:“你是……你是点苍剑派的风贤侄?”
杨宗志快步走过去,欢声道:“正是小侄,老前辈一向可好,怎么会到这僻静之地来教书的?”
卓天凡呵呵微笑道:“我老朽一把,每日云游天下,早已游遍了名山大川,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才在叫幽静的农家找了个教书的差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