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 / 2)
公主向蒙古宣差喝道:“你是铁木真手下甚么人,想在大金后院放火,真是好大的狗胆!”那汉子怒目而视:“我乃成吉思汗的忠实奴仆布日固德。今天瞎了眼,把豺狼当成兄弟。要杀便杀,皱一下眉便不是腾格里[1]的子孙!”
金铃儿笑道:“蒙古人果然骨头很硬,就是脑袋不大灵光。赵王爷,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与虎谋皮,说得便是这样的事儿吧?与虎谋皮不但得不到虎皮,还要被老虎吃了,你说是不是?”
公主笑语晏晏,走过去“嗤”地撕开布日固德衣衫,把手在胸口乱摸:“啧啧啧,真是花糕似的一身好肉。蒙古人个个健壮如牛,好似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怪不得让父皇这般劳神费心!”猛听布日固德长声惨叫,金铃儿五指破膛而入,把他的心竟给挖了出来,血淋淋托在掌上。大宋官员“呜呼”一声,多半就背过气去。金铃儿笑道:“赵王爷,把这厮的心拿下去待会儿做碗酸辣醒酒汤吃,人心可是极脆极鲜的东西,吩咐厨子小心料理,可别作践了!”言讫把人心放在盘中,掏出帕子仔细揩尽血迹,那指甲上尚涂着乌蓝花汁。待向赵昕一指,吓得襄阳王差点趋溜到桌子底下,浑身大起鸡皮疙瘩。
襄阳王定了定神,吩咐武士赶紧抬下尸体拿走人心。虽然吃了顿好吓,但见金铃儿开怀,料想怨恨消了大半。又以为金铃儿最恨阮怡,不杀不能解恨。便又谄笑道:“以上区区小事,略表下邦孝敬之心,万望公主在大金天子前美言几句,别伤了两家和气。还有阮怡那厮狂悖无礼丧心胡为,虽千刀万剐不足赎其罪。小王也把他拿下押来,一并请公主发落!”只听锁链声响,四名武士把个篷头垢面之人,推搡到金铃儿面前。
本来要做和事佬的洪咨夔、陈季渊等人,都白了脸歪着鼻子,看着赵昕心生鄙夷:这厮竟如此鲜廉寡耻!对金人赔罪送礼是应该的,但须偷偷摸摸。若叫天下百姓知道了,大宋脸面何存?谁知这位襄阳王却不知藏丑,当面赔罪送礼也就罢了。还口无遮拦把资助大金粮草这等秘事抖落出来,连蒙古宣差都擅自拿下让金铃儿杀了。如今金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他日若蒙古得了中原,岂肯善罢甘休!
最令人发指的是阮伯爷乃皇亲国戚,享有“八议”[2]特权。料想官家把他拿下也不过做样子演出苦肉计,岂能真想结果了性命!金铃儿明明方才杀了布日固德,赵昕便又把他往虎口中送。其心肠之狠毒,脸皮之老厚,卖国求荣之不遗余力,真直追儿皇帝石敬塘!看来这位草包王爷不但全无血性,还是天下第一大傻瓜。本来陈季渊、洪咨夔等明哲保身,从不参与太子与襄阳王的党争。这会儿却打定主意,决不能让这厮继承皇位。
金铃儿定睛一瞧魂飞天外。那原本风情万钟的妙郎君,此刻衣衫褴褛神色憔悴,正是自己念兹在兹的丹阳伯阮怡!自从擂台赌酒后,金铃儿一颗心不能自已,眼前时时闪过他顽皮秀丽的模样。听说他已离开庆元府,心中尚怅然若失,不知今世能否再相见。这会儿忽见到他人,金铃儿耳中顿时“嗡”地一声,半边身子都酥了。
胡沙虎等见了阮怡,牙咬得格格响。赵昕只道他的宝贝表弟不被剜眼剥皮,便要破腹挖心。却听金铃儿呵呵笑了起来:“襄阳王真是有趣!阮伯爷与本公主煮酒论英雄,酒后大家胡天黑地,言语有些不规矩,甚么大不了的事儿?却这般大惊小怪。阮伯爷休怕,有我在此,看谁敢动你一根寒毛?本公主赦你无罪,快去沐浴更衣伺候饮酒。今后若有人再提这事,立时割去舌头!”满厅里的人轰然大哗,无不目瞪口呆。
赵昕怔了怔,见金铃儿说得绝不是戏言,忙命阮怡向公主谢恩。阮怡大刺刺拱了拱手,转头向他道:“如此劳驾王爷预备香汤。还有我的衣冠、兵刃、佩饰,也不知被那个缺德东西摸了去,也请王爷一并查找完璧归赵!我被关这几日,身上老泥也能洗下三斤来,你们先慢慢喝着。”
荆襄王连翻白眼,原来这些东西被给他顺手牵羊私吞了。如今听阮怡索要,只得朝心腹使个眼色,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好半天阮怡沐浴才罢,穿戴整齐出来。赵昕心里嫌憎,叫他与吕光开等坐一席。金铃儿却招手道:“阮伯爷,到我这边来!”阮怡干笑一声:“小可戴罪之身,怎配与公主同座!”金铃儿嗔道:“让你过来你便过来,难道本公主的话也不听么?”阮怡见了她轻嗔薄怒的样子,心中一荡:“番邦女子果然率真不顾礼防,倒恁地敢爱敢恨!”气得众金将都要吐血,但知公主心如蛇蝎,触忤了她死也白死。金铃儿色迷迷瞧着阮怡鲜花般的脸蛋,未曾饮酒已有三分醉了。
赵昕虽妒火中烧,但也无可如何,连忙吩咐开宴。使女先摆了看果、香药、蜜饯、脯腊,端上第一道主菜。只见翡翠盘中盛开九十九朵鲜花,姹紫嫣红娇艳欲滴。枝叶花间遍撒糖霜,惟有中间的牡丹含苞待放。众人莫名其妙:这分明是刚摘的花朵,难道也能吃?胡沙虎方才等阮怡沐浴饿了半天,看见这道菜不由大怒:“妈了个巴的,不上鸡鸭鱼肉,却叫吃这鸟花!赵王爷,你把俺们当作虫子么?”赵昕满脸尴尬。他知道天涯海阁所以出名,是因有江南第一名厨姚世官掌勺。却不料他第一道菜就摆上百花,也不知葫芦里卖的甚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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