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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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毛**带领部队到达井冈山的时候,远在广东三河坝田氏家祠的临时指挥部里,周恩来、贺龙、叶挺等人正在对着地图低声交谈着。
指挥部的大门被人推开,叶挺和周恩来转过身一看,朱德走了进来。
叶挺说:“朱军长,请你过来,有要事托付。”
朱德说:“请讲!”
叶挺指着地图说:“你来看……我方部队已经进入揭阳地界,下一步将进军潮汕,但正面遭遇到数万粤桂敌军的围堵,战情复杂,危机重重……”
贺龙接着说:“屁股后面,还跟着钱大钧整整一个军,这贴狗皮膏药黏得很,甩都甩不掉……”
朱德盯着地图说:“进军潮汕,是抄敌人的老巢,他们一定会拼命!我军主力必须躲其锋芒,调往这个方向……”
叶挺说:“要在潮汕与敌决战,就必须先揭掉钱大钧这贴膏药!不然我们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周恩来说:“一个多月时间,钱大钧跟在我们后面,不战不弃,若即若离……这只‘狐狸’在等待机会。”
朱德紧紧地盯着地图,隔了片刻说:“钱大钧犯忌讳了,我带兵袭击他……”
周恩来说:“我们兵力不足,眼下无法分兵作战!”
贺龙说:“硬揭这贴膏药,怕是要撕下一层皮来!”
朱德说:“给我多少兵?”
周恩来顿了一下,心里仔细计算一番过后说:“不过三千……”
叶挺补充说:“但钱大钧有三万人!”
朱德狠狠一拍地图,坚定地说:“兵不在多,贵在运用。用得对,偏师一旅,也能平定中华!”
周恩来、叶挺、贺龙三个人同时说:“拜托了!”
朱德说:“义不容辞!”
周恩来继续说:“三天,只守三天,就来追赶主力部队,大家一起,打回广州。”
朱德说:“只要我活着,钱大钧过不了三河坝!除非他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朱德此言一出,众人沉默。
周恩来站起身,冲着朱德深深鞠了一躬,在场的其他人举起手行军礼致敬,朱德举手还礼。
三河坝,一个只有十平方公里的不起眼的粤东小镇,有史家称之为“得此控闽赣,失此失潮汕”,此地在清王朝时期也是重要的盐运枢纽。
若从上空鸟瞰,能发现三条滚滚而来的江水在此激荡地碰撞,溅起了朵朵巨大的浪花。此地正是梅江、汀江、梅潭河的交汇处,也是三千革命军和三万钱大钧部队死战之地。
此时,三河坝阵地上,**与孙树成正带着七连的战士们挖着战壕。
蔡晴川与陈毅同样使劲地挖战壕,修筑工事。
朱德一身泥水挥舞着铁锹,边挖边喊道:“加把劲!战壕下方挖一条沟,减少手**碎片的杀伤力。还有,多挖一些战壕,挖完了用树枝做隐蔽,让敌人摸不清虚实!”
朱德使劲儿一铁锹下去后,跳上战壕,环视四周说:“这个地形好得很,居高临下,管叫钱大军吃滚刀面!”
**笑着说:“在广东,是要吃生滚鱼片粥!”
陈毅说:“还有肠粉儿,云吞面,姜撞奶!”
蔡晴川说:“就怕你吃得下,消化不了。”
孙树成打趣道:“现在,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吃不下的?”
战士们闻言也起哄起来,战壕里充满了战士们的欢笑声。
朱德环望正在挖战壕的战士们,心绪万千。当他想到眼前的年轻战士不知有多少可能战死沙场,不知道有多少活下来时,不禁一阵唏嘘。
朱德站在战壕上沉默了许久后,将正在挖战壕的士兵们招呼在一起,声音低沉地说:“同志们,我要告诉大家,情况非常严重。我们弹药不足,孤军作战,身陷绝境。这将是一场恶仗!三河坝会因为这场战斗被写进历史。大家有家室,有爹娘,愿意走的可以走,愿意留的请留下,我不责怪你们……”
将士们沉默着听着,没有一个人言语。
朱德继续说:“但是,留下的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为了亲人!要想办法活下来!”
现场静极了,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但没有一个人离去。
此时三河坝西岸,**三十二军军长钱大钧在高地上用望远镜查看着三河坝的布防情况。他麾下足足四个师三万人的兵力,抬枪拖炮,浩浩荡荡而来。
第二十师师长王文翰走上来,说道:“侦察连报告,说敌军布兵诡秘,到现在还没摸清他们的具体部署。军长,叶挺部队是黄埔的底子,打仗过硬,要小心……”
钱大钧说:“我倒要看看是谁硬到最后。”钱大钧遥遥指着江水一划,说道:“命令四团把沿江居民的竹筏全部扣留,以备渡江进攻所用。”
“是!”
钱大钧说:“兵不厌诈,这次我们要出奇制胜!”
三河坝两岸,朱德与钱大钧两军都在抓紧进行战前准备。战前多准备一分,战时伤亡或许就能少一分,胜算也就能增加一分。
朱德伫立于指挥部旁,仰望着阴晴不定的天空,似乎在打量着明日的天气,似乎又在盘算明天的战策。
工事前,**和陈毅在各处指挥设防,吩咐着战士们用树枝遮掩工事。
滩头上,何连长带领着战士们用麻包沙袋垒起层层防御工事。
战壕边,蔡晴川和孙树成带领战士们将马克辛重机枪布置在林中掩体里,化身稻草人。
远远眺望,钱大钧部队在河西岸运来大批竹筏。敌军的工事已修筑完成,大炮、机枪都瞄准了三河坝东岸的革命军。
大战一触即发!
12
第一天。
三河坝东岸。
革命军屏息静气,在等待着敌军的进攻,一阵阵轻微的落水声响起,却是三河坝西岸近百只竹筏落水。借着江上朦朦胧胧的雾气,敌军乘竹筏向东岸驶来。
蔡晴川与战士们趴在工事里,专注着江面的一举一动。
另一个工事里,**和战士们的手中都握着手**严阵以待,随时准备给敌军迎头痛击。
江上,隐隐约约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竹筏,缓缓地向东岸漂来。
朱德在工事高处的指挥部旁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敌军的动态。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朱德的副官走过来汇报::“报告,敌人开始进攻了!”
朱德举着望远镜说:“没我的命令不许开枪!”
敌军的近百只竹筏已渡过河中央,此时的敌军已经顾不上隐藏行踪,飞快地划着竹筏,一只只竹筏离东岸越来越近。
革命军将士们望着越来越清晰的竹筏,焦急地等待着指挥部里朱德的命令。
副官有点焦急地望着朱德,朱德右手向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说道:“再等等……”
三河坝有些河段水不太深,只能没过人的腰部。一些敌兵见状干脆跳进江水中,推着竹筏渡江而来。
敌军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竹筏破水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革命军将士们神情紧张,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枪。就在敌军竹筏靠岸的瞬间,朱德做了一个攻击的手势:“打!”朱德话音刚落,**和陈毅瞬间就甩出了马尾手**,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准确地砸向敌军。
手**落在江边的石头上,瞬间在渡江而来的敌军中爆炸开来,蹦出一朵耀眼的火光,炸得敌军鬼哭狼嚎。
就在手**砸向敌军的时候,孙树成手中的马克辛重机枪也发出一阵阵怒吼,刹那间弹如飞蝗,硝烟四起,刚登上东岸的敌军如同割麦子一般,一茬一茬地倒下去。马克辛重机枪吐着愤怒的火焰,弹壳在空中肆意飞舞,叮叮当当地落地声没有一丝停歇。随着黄铜弹壳的不断落地,竹筏上的敌军也不断地掉入水中。
竹筏上的敌军被晾在河道上,走不了,也躲不开,变成了活靶子一样。子弹在江面上溅起朵朵浪花,竹筏上的敌军或中弹掉进水里染红一片江水,或被江水一卷不知道冲到了何处。
敌军仗着人数众多,如蝗虫一般前仆后继地抢滩进攻。在枪火的间歇里,有些敌人逃过攻击登上了东岸,**和陈毅见状立刻带领部队跃出战壕迎了上去,与敌军进行白刃战。
此时马克辛重机枪阵地已经被一团团白雾笼罩。由于机枪过热,革命军战士不停地泼水降温,机枪上吱吱冒着白烟。
给工事运输弹药的战士扛着沉重的弹药箱疲于奔跑,一名战士被流弹击中,后面的战士立刻扛起弹药箱继续奔跑,也是没有一丝停歇。
两军交战,整个三河坝陷入怒吼与惨叫之中。
西岸敌军指挥部,副官慌慌张张地跑来向钱大钧汇报:“报告,我军抢滩遭受顽强抵抗,损失严重!”
钱大钧狠狠一拍桌子,说:“上当了,通知炮兵攻击!”
副官说:“我们的部队还没撤出……”
钱大钧说:“笨蛋!他们的部队现在也暴露在明处!”
副官为难地说:“这……”
钱大钧狠狠地看了一眼副官,说:“这是命令!”
片刻之后,西岸的几十门大炮装好炮弹,同时轰鸣,东岸滩头顿时变成一片火海。
炮弹疯狂地落到阵地各处。
不分敌我,炸得双方士兵血肉横飞!
在炮火的疯狂轰炸下,革命军和敌军均有不同程度的伤亡,一名革命军战士被流弹击中了大腿动弹不得,另一名战士想要上前去拉他,谁曾想一声爆响后,战士手上只握着战友的断肢;几名革命军战士躲进工事,一颗炮弹从远处飞来,落入工事,工事尽毁,士兵皆亡!
炮声中,敌军士兵骂骂咧咧地仓惶逃向竹筏,更多的敌军士兵被自己的炮弹炸得魂飞魄散。
此时整个战壕已成为一片火海。双方士兵不分敌我,统统都在找地方躲避着。
钱大钧倚在指挥部的靠椅上,闭着眼,享受着炮击的轰鸣,突然一切静止了。
钱大钧猛然睁开双眼,冲着副官吼道:“怎么停了?给我继续炮击!”
副官说:“军长……炮弹打光了。”
钱大钧不敢置信地叫道:“什么叫打光了?”
副官不敢说话,只有王文翰上前耳语道:“后勤出了点问题,弹药后天运到!”
钱大钧狠狠一拍桌子骂道:“妈的……”
轰炸过后,趁着革命军调整的空当儿,敌军飞快地退回了西岸,第一天的战斗结束了,三河坝又恢复了平静。
残阳似血,阵地如墓,尸横遍野,层层叠叠。水里一具具尸体半浮半沉,河水被染成了血红色。
当天夜里,大雾弥漫,笼罩了整个江面和阵地。
西岸敌军指挥部里,王文翰说:“摸清楚了,南昌暴动的主力部队,已经南下潮汕,阻击我们的是朱德。”
钱大钧说:“朱德?”
钱大钧踱出营帐,望着眼前的迷雾伸出手,欲把雾水握在手里。隔了半晌,钱大钧突然说:“明晨,利用大雾,强力抢滩……”
王文翰说:“军长,要不要等弹药到了再开始?”
钱大钧说:“朱德的部队不及我们十分之一,今日又遭受重创,他挡得住我吗?执行命令!”
“是!”
此时,东岸的朱德同样看着迷雾,在战壕里听着副官报告:“一整天的战斗,我们消耗了大量弹药,三连全部阵亡!面对明天敌人的进攻,不知道我们还能支撑多久。”
朱德站在迷雾中,似乎已经想到了阻击敌军的办法。
第二天。
江面上、阵地里浓雾弥漫。到处弥漫着烧焦味、血腥味和腐烂的味道。
三河坝区域能见度甚低,几十步外的景象甚至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
此时守卫河滩工事的战士们十分紧张地盯着河面,一双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一点风吹涟漪都不敢放过。战士们双手紧紧握着钢枪,甚至握得手指发麻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和陈毅带着几名战士,沿着河岸从敌人尸体上收集着枪支和子弹。
一些尸体死相甚为恐怖,有断手断脚的,更有些已经是血肉模糊,甚至分不清楚部位。一名小战士见状不禁当场吐了出来。
突然前方河道上传来不寻常的水声。
**一扬手示意整个队伍安静,身后的战士纷纷止住动作,不敢妄动。
浓雾中看不到十步以外的景象,静寂中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忽然雾里闪烁出一个光点,子弹“嗖”一声划过,一名战士毫无征兆地被击中头部。数百名敌军如鬼魅般突然在雾中出现,登上了滩头。
**见状大叫道:“敌军突袭!撤!”
**与陈毅背着枪支子弹跑向河滩工事。两人跳入掩体后,**立即回身开火反击,几个追得紧的敌人应声倒下。
敌军如过江之鲫一拨接一拨登陆滩头。革命军有些招架不住了,很快被敌军抢占了部分阵地。
**等人果断撤出阵地,战士们抱着弹药离开,几名战士勇敢地扛着还未降温的马克辛机枪,避入树林中。
杀得性起的敌人哪肯放过革命军,他们死死追赶着撤退的革命军,跟着进入了东岸树林之中。
**和陈毅带着战士们拼力奔跑着,一发发子弹从他们身后不停地划过。身边的树木相继被子弹击中,木屑四飞。
追击的敌军翻过第一道防线后,忽然发现失去了目标,**与陈毅等人踪影全无。
一名敌军军官环视四周,突然惊觉自己进入了革命军的u型防守阵。数支掩藏在工事里的马克辛重机枪,把深入的敌军围在射程之中。明白了真相的敌军军官被吓得目瞪口呆,忽然叫喊一声就往回跑。
此时,在阵地里等待敌人上当的蔡晴川露出了笑脸。
蔡晴川喊道:“等你们很久了。”
伴随着一声开火的命令,u型防守阵形成密集交叉的火力网,如同割麦子一般收割着来犯的敌兵。马克辛重机枪突突地冒着火焰,旁边的战士忙碌地为其上着弹药,一时间机枪旁就堆起了一堆堆黄铜弹壳。
敌军被突然而来的密集火力打蒙了,但是反应过来的敌军很快在军官的催促声中成战术队形推进着。子弹在**和陈毅身边飞快地划过,溅起了一阵阵尘土。随着敌军的快速推进,**和陈毅身陷敌军重围,革命军的防线岌岌可危。
蔡晴川见状将机枪交给孙树成,自己带领十几名战士增援上去。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名敌军士兵猛然扑向蔡晴川,将其扑倒在地,另一士兵则向他举起了刺刀,眼看刺刀即将扎到蔡晴川,一声枪响以后,敌军士兵应声倒下。
蔡晴川抬头一看,正是**救了自己一命。两人相视一笑,旋即一起往主战区域转移。
大批敌军如潮水般涌来,他们或持枪冲锋,或射击掩护,瞬间便填满了主战阵地。敌军以人海战术推进,在枪炮的轰鸣下不顾伤亡,拼力进攻。
此时朱德设下的u型防守阵发挥了重要作用。阵地前后左右都有机枪声,四面八方都是革命军战士。一队队进攻的敌军倒在了革命军的u型防守阵前,甚至有些地方尸体堆积了起来。
就在双方激战正酣的时候,忽然右翼的马克辛重机枪停止了射击。
**惊诧地看去。几挺机枪同时卡弹,u型阵立刻暴露出弱点。
被革命军压着动弹不得的敌军终于缓过劲来,在敌军军官的指挥下迅速聚集起来,向哑火的地方冲去。
阵地右翼的革命军被迫从掩体里冲出,与蜂拥而来的敌人展开了一场残酷的肉搏战。
**大叫着跃出战壕,在肉搏战与子弹中穿梭着,飞快地冲向阵地右翼。
**冲机枪手大喊着:“怎么回事?”
机枪手正在手忙脚乱地修理着马克辛重机枪,旁边的战士在开枪掩护着。**推开机枪手,上手熟练地抢修着。
此时陈毅与孙树成相继回到u型防守阵地,互为依靠抵挡着敌军的冲锋。
战场形势十分紧急,蔡晴川带领一队革命军战士绕道从u型防守阵的后面向敌军发动了突击。
几名敌军士兵从肉搏中突围,叫喊着向右翼哑火的马克辛重机枪冲去。**头也不抬,冷静地继续修理着,就在一个敌军士兵迎面冲来举起刺刀时,机枪及时修好,一道火光迸发而出,把冲在前面的敌兵打成了筛子。
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军人最荣耀的归宿。此时革命军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拼命消灭更多的敌人,拖住敌军三天,直至生命尽头的最后一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打退了猛烈进攻的敌军,战场再次恢复了平静。
革命军将士们累得精疲力尽,或依靠在战壕边上,或直接瘫倒在地上,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此时**一动不动,双手依旧紧握着马克辛重机枪的手柄,握得手指僵硬。朱德见状走上前,用力拍了拍**的肩膀,将**已经僵硬的手指使劲掰开。
此时天已经黑了,朱德在东岸战场察看战况,一幕幕惨烈的画面展现在他的眼前。到处都是双方士兵的尸体,江中漂浮的死尸随着浪涌上下漂动。
朱德踏着从战士身上流出的血水前行,看着摆放尸体的地方,他不禁眼泛泪光。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眼前交错闪过,这里面有些人白天还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夜晚却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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