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话 饵料与猜测（2 / 2）

佐努打断了他，“忍辱负重这四个字，便是大哥安插在城西那个卖豆腐脑儿的也担得起，可是潘炳涵不配——我记得没错的话，杭州府军军饷有大半是进了他的口袋，还有那个汪祉，他们两人在一起，可不是捉襟见肘过日子的。”</p>

“而且如果真是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他都可以忍，为什么现在却忍不了？明明眼下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他兀自起兵，我没与他计较都很不错了。”</p>

达尔其实多少知道佐努因为母亲娜塔莎的缘故，不怎么待见潘炳涵，但知道和如今亲耳听到佐努这番话，还是有些不大一样。</p>

尤其让达尔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年来，三皇子向来对先生尊崇，可当自己提起先生对潘炳涵的评价时，三皇子却毫不犹豫的出言反驳。</p>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算是有史以来头一次。</p>

念及此处，达尔遂不再相劝，只咳了一声道：</p>

“那皇妃的印章您可拿到？”</p>

这次佐努冒着危险闯入牢狱，为的便是从潘炳涵手中拿回印信，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p>

“印信丢了。”</p>

“丢了？！”达尔惊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您知道的，那枚印信可是……”</p>

“不是我丢的。”</p>

佐努转头看了一眼窗户，示意达尔莫要太过激动，停了几息之后，这才将昨夜牢狱中发生的事情逐一道出，当然也没忘记说潘炳涵求死之事。</p>

达尔听完默了一默，意味深长的看向佐努：</p>

“您真的……杀了布亥大人？”</p>

佐努并不喜欢听这个名字，皱了眉头：</p>

“杀就杀了，有什么大惊小怪？反正也是废人一个。既然印信不在他手中，免得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杀了最好。你老是提这个人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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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就是……”达尔咳了两声，“就是方才听到那刘大人说，布……还没有死，已经被大周一位神医救了回来。”</p>

佐努闻言面色一凝。</p>

昨夜那一剑，是他在与人交手的时候丢出去的，他可以确定自己听到了大瓮碎裂的声音，但到底有没有杀死潘炳涵，却还真说不定。</p>

念及此处，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幕。</p>

那时他与罗刹司那位白衣鬼面的男子对招，虽然扛下一剑换取了片刻逃脱时机，可是若那人及时追赶，不见得追不上受伤的他。</p>

而那人放弃追赶的原因，好似是听到下方有人惊呼。</p>

那呼声好似是……</p>

“大人！潘贼……”后面几个字传来的时候，他已然掠开，所以并没有听清，如今想起来，说的应该正是潘炳涵。</p>

“看来有必要再闯一次牢狱了。”</p>

达尔闻言连忙出声劝告：“殿下不可！万一这是周人的圈套，可不就中计了么！”</p>

“可如果是真的呢？”</p>

留着一个知道太多的人在周人牢狱，且这个人还一心求死，难保有一天他不会因为崩溃而将所有事情都说出来。</p>

然而达尔却不这么认为：</p>

“就算布亥大人真的没死，也决计不会与周人说出不该说的话。您即使信不过他，也该相信先生。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错过，不是吗？”</p>

见达尔又提到那个名字，佐努心中不由烦躁：</p>

“这件事容后再议。”</p>

潘炳涵是必须要死的，但是他手臂上的伤也得先养好。</p>

这期间的工夫，还是先确定人到底是否真的死了。</p>

念及此处，佐努转了话头：</p>

“印信没有在大周官府手中，便不是最坏的结果。眼下首要解决的，是订盟之事。你方才提到的那位刘大人来的时候，还说了什么？”</p>

“哦对，差点忘了这茬。方才刘大人刚来便与冒伊说如今大周的罗刹司在全城搜寻昨夜劫狱之人，还说那劫狱的人与先前大周的三桩命案，以及昨夜闯入使馆行凶的人都是同一人，为的便是离间两国关系，所以周帝今日请了冒伊进宫……”</p>

说完这些，达尔关注着佐努的神色：</p>

“您怎么看？莫不是哈云她们暴露了？”</p>

佐努是在刘恒临走时来闹的，所以先前几人说了什么他并不知道，如今听达尔这么一说，不由蹙起眉头。</p>

“不会。虽然那三个周人是咱们所杀，但阿桑和你却是冒伊所为。周人如此说……”</p>

想到这里，佐努冷笑一声：</p>

“看来是害怕冒伊在订盟时狮子大开口，所以这才将大周也营造为受害的一方，这样就算是使团中死了人，也没有什么所谓了。反正咱们这边死的是一个仆从，而你也只是受伤，大周那边却死了三个，还有朝廷命官。将罪过都推在一个人身上，大周真是打得好盘算！”</p>

“这不是正契合了咱们的计划么？左右冒伊那边吃了亏，二皇子翻身便没有那么容易，再加上汗王本就对大皇子不满，最终得了好处的还是咱们。”达尔道。</p>

“可这代价却是用阿桑的死和你的伤来为他们铺路。”</p>

佐努目光微冷，“而且周人生性狡猾，只半夜的功夫，便扯出这样的幌子应对，又让冒伊及时进宫，我怕今日的订盟会让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p>

达尔不解：“此话何意？”</p>

“你可记得那个刘恒来时，是怎么说这几桩命案和劫狱之事的因由的？”</p>

“说是有心人有意挑拨，想要离间两国关系。”这话还是方才达尔自己转述给佐努听的，所以几乎是脱口而出。</p>

“是啊，离间两国关系。扶余早已灭国多年，大周这些年更是零零散散将周边小国以订盟的方式列为属国，就是咱们大金，不也是如此么？离间必有因由，譬如大周有句古话，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么周金两国相争之后，得利的渔翁是谁？”</p>

说到这里，佐努冷笑一声，扯了把椅子在达尔床前坐下。</p>

达尔被这么一点，顿时喃喃悟然：</p>

“大周的其他蜀国势力极小，就算挑起两国之争，也无法自行揭竿划地，尤其是被周人查出来之后，定然会是灭国之灾，所以他们没有道理这么做。唯有本就与大周势力相当，且休养生息多年的大金。”</p>

念及此处，达尔心头一震：“您的意思是说，周人已经看穿是咱们所为？”</p>

佐努笑着摇头：“不是看穿咱们，而是看穿这是金人内斗。这些年来，不管是金人还是周人，都以为我是个傻子，所以内斗的二人，必然只会是大哥和二哥。如果你是周人，猜到这一点会怎么做？”</p>

“自是同样坐看鹬蚌相争，由着大皇子和二皇子闹腾，这样金国大乱，只会自伤元气，然后继续臣服于大周。而冒伊是二皇子的人，如今二皇子又在太子之位的争斗中处于劣势，所以如果我是周人……”</p>

说到这里，达尔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道出最后的猜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