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话 兄弟与赴宴（1 / 2）

 如果真要论说起来，天歌对这个邵琛元记忆深刻大的原因，其实还在另外两个人。</p>

第一个，便是如今还在林府将养身子的卫廉。</p>

邵琛元中举的那一年，担任大理寺左卿的还是被称为铁头书生的卫廉。</p>

当时已经擢升至大理寺的丞池清因病而亡，周帝便有意提拔卫廉，想让他顶上大理寺丞的位子。这样一来，左卿之位便空缺下来。</p>

按理该当右卿替左，可彼时周帝不喜欢卢党一系的右卿侯先贵，正巧这犹豫之际，卫廉一本奏折递了上去，请圣人拔擢邵琛元为大理寺左卿。</p>

此举一出，霎时引起无数卢党的不喜，卢光彦更是在府内大发脾气，彻底将卫廉钉在了仇人的柱子上。</p>

可是奈何周帝很是信任卫廉，就像当初力排众议点邵琛元为状元一样，不顾朝中官员的反对，将邵琛元提拔到大理寺左卿的位子。</p>

其实当初天歌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颇有几分诧异，但后来转念一想，再加上如今对卫廉的了解，也差不多摸清了当时的状况。</p>

那时候易相倒台，卢之南迎头而上，再加上卢贵妃在宫中的经营，俨然已经有了外戚坐大的趋势。</p>

如此情况下，龙椅之上的周帝自然不得不寻人来制衡卢家，而卫廉便是其中之一。</p>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卫廉上无父母，下无妻儿，是个连兄弟姐妹都没有的孤家寡人，那一条命在进入官场之后，便只属于帝王与整个大周，所以周帝对他可谓极度信任。</p>

而邵琛元的经历则与卫廉很是相像，都是父母早亡没有妻儿，唯一的不同，在于他还有一个弟弟。</p>

而他的弟弟邵琛昉，也就是天歌记得邵琛元的第二个原因。</p>

邵家祖籍浙江余姚，原本是当地的一个土财主，可是奈何当家的爹娘早去，家中产业便被族中不良亲友瓜分无几，兄弟二人能平安长大，说是相依为命一点也不夸张。</p>

哥哥邵琛元是执拗的性子，虽虚长一岁，却先天体弱；而弟弟邵琛昉则相对皮实活跃，性子也更为跳脱机敏。</p>

为了给哥哥看病，让兄长进学，邵琛昉从十二岁起便开始在码头做搬工，甚至荒废了自己的举业。</p>

许是上苍垂帘这对苦难兄弟，邵琛昉尽管与科举无缘，但却因此练就了一身好体魄，后来更是因祸得福，与码头上往来的三教九流学了不少功夫，在元和十四年的武举中拿下那一年的武状元。</p>

在之后的三年里，邵琛昉凭借一己之力，竟一改以往科举中文尊武卑的局面，隐隐有让武举之道重回则天大帝时期与文举并驱的趋势。</p>

这样算起来，倒是比邵琛元这个州试连考三次才过的哥哥要出息的多。</p>

按理来说，邵氏两兄弟一文一武，该当是难得的好运气，可这世间向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p>

元和十六年，邵琛昉随周帝狩猎西山，在行刺中为保护周帝而丧命，兄弟二人便只剩下邵琛元一个。</p>

其实后来天歌也曾猜想，周帝有意提拔邵琛元，诚然与他的自身出众脱不开关系，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舍命救驾的邵琛昉的补偿。</p>

而卫廉极力举荐邵琛元，应当也是周帝授意。</p>

毕竟铁头书生不等于笨蛋书生，四面树敌的事情没有皇帝在背后撑腰，谁会犯傻去吃力不讨好？</p>

算算时间，如今正是元和十三年，也是邵琛元第三次州试落榜，但他的弟弟邵琛昉却在这一年杭州府的武举州试中夺得第四名经元。</p>

收回思绪，天歌再补了一句吩咐：</p>

“等一下，帖子准备两份，邵氏兄弟二人各送一份，请他们二人同来揽金阁赴宴。”</p>

……</p>

自古以来，打天下与守天下采取的放着策略都不一样。</p>

打天下靠的是武将兵士，而守天下靠的是文臣言官。</p>

如今大周立国已有十三载，朝中已然偏向重文轻武之风，上行下效，投射到文举和武举当中，显现的就更加明显。</p>

便譬如此州试放榜，连姬修齐这样二甲后名的举子都能享受被当街唱名的礼遇，可武举那边，甚至都没几个人知道今年的解元公是谁。</p>

是以当邵琛昉接过信件，听着来人恭敬的邀请之言时，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射到身后，看着正在院中晒着太阳的兄长出言征询：</p>

“大哥，你看？”</p>

那头躺在椅子上的邵琛元手中也有一份同样的邀请函。</p>

望着上头的落款，邵琛元略一沉吟，看向来人：</p>

“你家主子可是今日在公堂之上公布蟾宫令方子的那个林花师？”</p>

来人恭敬施礼：“正是家主。”</p>

邵琛元闻言将邀请函合上，示意弟弟扶自己起来，对着那跑腿的人同样恭敬回了一礼：</p>

“在下抱恙在身，方才不知阁下身份，有所怠慢还望谅解。请小哥回禀林公子，明晚在下与舍弟定然如约相赴。”</p>

看着那跑腿儿的应声出了门，邵琛昉连忙扶着自家兄长重新躺下，说着又去看他腿上贴着药膏：</p>

“大夫说了每天要晒够至少一个时辰，期间不能乱动，兄长就是不听。”</p>

邵琛元闻言一笑，宽慰弟弟：“也就你还拿大夫的话当真。这么些年了，也没个好转，反正能正常走路就行了，疼个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怎么打紧，反正死不了人不是么？”</p>

邵琛昉闻言却是不甘，确认药膏没有跑动这才放下心来念叨：</p>

“大哥这话可不能说。以你的才华，便是连余姚的老先生都赞不绝口，若不是每回都在考舍里犯腿疾疼得无力提笔，又怎么会在州试中输给那些人？这次你跟我一起去上都，我到时候找份好工，咱们找更好的大夫给你瞧瞧，我就不信还治不好了。”</p>

听着弟弟这话，邵琛元的面上显出愧疚之色：</p>

“这些年是我拖累你了。作为兄长，本该是我撑起这个家，谁曾想最后害得你放弃举业，投身这见科道末流。若不是我，如今你或许已经……”</p>

“咱们先前不是说好了不再论说这些了么？”邵琛昉打断了兄长的话，蹲身给他按腿，“我就只有大哥一个亲人了，不好好护着，爹娘知道也会怨我。况且我做这一切都是自愿的，反正我打小也不喜欢念书，就喜欢跑动，如今不还中了州试武举的经元么？江浙文举学子太多，我才不挤破头跟那些人去争呢。”</p>

明明是安慰之言，可听在邵琛元心中，却愈发心酸。</p>

一起长大的兄弟，他如何不知自家弟兄在读书上的天赋？又何尝不知他也想入文举之道？若是真不喜欢读书，也不会保留以前识字的习惯，得空便翻看书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