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话 断案与四子（1 / 2）

 大周各州府与三公六部九司一样，有固定的上下衙的时间。</p>

但是唯有一处除外，那就是上都云阳府尹衙门。</p>

虽然休沐表上明明白白写着上下衙的时间，但只要有人击鼓鸣冤，哪怕已经入了夜，府尹大人也得披衣起身升堂问案。</p>

不过这可不是因为上都的府尹大人就比其他州府更加爱岗敬业，相反，只是因为他们比其他州府的府尹更加如履薄冰。</p>

皇城脚下，云阳治安有军马司的人掌管护卫，断案还有刑部和大理寺，甚至于皇城外头告御状的登闻鼓，再加上其他的一些与府尹衙门有职责交错的衙门七七八八一大堆，这样算到最后，上都府尹衙门就如同一个鸡肋职位。</p>

看上去风风光光是在上都城里当官，比外头那些穷乡僻壤的好不知多少倍，但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在六部九司之下，上都府尹就是那种便宜占不到，背锅第一名的倒霉蛋。</p>

——天子脚下，民间诸事稍有风动，尤其是那种丑闻冤案，便会很快传入那些闻风而奏的御史耳中。</p>

科道言官两张嘴皮子一哆嗦，那就是看不见血的刀刃割在身上，任是谁都受不住。六部九司没有人愿意出来担祸，所以首选的人自然就是地位相对低一些，但却也与这些事情相关的上都府尹身上。</p>

乃至于最频繁的时候，周帝一年贬谪了三届府尹。</p>

所以有苦叫不出的各届府尹们只能更加勤勉，但凡有人击鼓鸣冤，不管是什么时间，都必然及时响应问案，免得再被那些时时刻刻搜寻弹劾靶子的言官们揪住错处。</p>

尤其是如今的上都府尹刘礼昂，他今年已经被弹劾过两次，周帝甚至直接明言，如果再还有下次，定要将他贬谪到西南去跟那些土司共事。</p>

虽然在上都夹缝中生存也很艰难，但比起苗寨里那些不把朝廷官员放在眼里土司，到底还是好多了。</p>

据说上一任贵西府尹就是因为没有断清苗寨的案子，被土司领着寨子里的人取了性命，从此魂归西贵。</p>

刘礼昂最是惜命，所以这些日子一边巴结着那些科道言官，一边兢兢业业的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对待京中事宜。</p>

……</p>

当衙役前来通传外头乌泱泱来了一群百姓的时候，刘礼昂吓得一下从他那软玉温香的三姨太身上下来，声音里都带着抖：</p>

“发生啥子事儿了噻？咋整的这么多人?？”</p>

“说是有人当街行凶，结果行凶未遂，最后被人给捉住一道扭送来了衙门。因为行凶的人太多，所以这才引得一路跟了不少百姓过来。”</p>

年轻的衙役面红耳赤低头禀告，完全不敢看屋子里头。</p>

刘礼昂一开始还担心的不行，不过一听衙役说行凶的人都被抓住了，顿时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连带着穿衣的动作都慢了几分：</p>

“原是这事儿啊，那就让他们先等一会儿，本官收拾好这就来。”</p>

衙役闻言忙不迭逃也似的开溜。</p>

“没见过世面的混小子。”看出小衙役的羞赧，刘礼昂颇有几分瞧不起他。</p>

旁边的三姨太顺势起身，一边给刘礼昂穿衣，一边迎合：</p>

“那些小子一个个鹌鹑似的，哪里有老爷您英武勇猛？”</p>

“好心肝儿，你可真是一张甜嘴儿，过会儿老爷回来再疼你。”被捧到心坎里的刘礼昂抬手在三姨太脸上捏了一把，这才悠哉往前堂走去。</p>

……</p>

衙门大堂里，众衙役已经分列两旁，天歌并着四个护卫站在中间，旁边是被捆成个圆球丢在地上的七个黑衣人。</p>

外头夜幕里，格挡的栅栏外百姓们一脸兴奋。</p>

刘礼昂一走上堂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p>

惊堂木一拍，走起过场：</p>

“堂下何人？所为何事？！”</p>

不等天歌开口，旁边的周添已经利落的将事情交代清楚，与方才那衙役通报的消息八九不离十。</p>

人证物证具在，甚至连凶手都已经被捉拿起来，案子再清楚不过。</p>

然而就在刘礼昂惊堂木再拍，准备定罚结案的时候，却听站在台下的天歌忽然开口提醒：</p>

“方才所言都是在我们一家之言，大人不问问这些凶手，看他们有什么要说的嘛？万一要是断错了，岂不是要闹出大误会来？”</p>

刘礼昂着急回去睡觉，哪里还想跟他们絮叨？于是但见他一板脸，肃容道：</p>

“没有什么好问的！若非意图不轨，谁会大半夜一身夜行衣带着黑巾出门？莫说今日他们想要对你们行凶，就是什么也没做，本官也要将他们押入大牢，免得他们去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p>

听着刘礼昂这般义愤填膺大义凛然的话，天歌笑着对堂上的刘礼昂行了一礼：</p>

“云阳有刘大人这样的父母官，我们这些老百姓可算是放心了。”</p>

这话说的刘礼昂很是受用，毕竟被那些科道言官弹劾惨了，如今随便听到一句彩虹屁都觉得真香。</p>

心情一好，案子也就利落结了，然而不等刘礼昂屁股离开位子，外头围观的上都百姓先不乐意了。</p>

他们跟了这一路追过来吃瓜看热闹，等的难道就是这样一个送凶入狱？</p>

好歹得让他们看看这些黑衣人面巾下的脸吧？不然以后遇到了，那得多危险不是？</p>

百姓们有此诉求，着急回屋潇洒的刘大人自是有求必应，当即吩咐衙役将这些人脸上的黑巾都摘了下来。</p>

瞅着那入眼一片耷拉下巴留着哈喇子的凶手，刘大人不由一愣：</p>

“这是咋的了都？”</p>

“回大人，我等怕凶手咬舌自尽，所以卸了他们的下巴。”周添极其贴心的解释，然后蹲下身来，咔嚓两下，又将下巴给那七个人挨个儿装了回去。</p>

听着那骨头咯嘣的声音，正在嗑瓜子儿的张瑾澜不由停下动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p>

“娘嘞，这瞅着怪下人的。”</p>

旁边的宋传祺搭手在他肩膀上乐呵道：</p>

“怎么着，还怕瓜子儿给你的下巴也垫掉了？”</p>

“去你丫的，瞎说话!”张瑾澜一瞪他，肩膀一低，差点摔了宋传祺一个趔趄。</p>

二人笑闹间，忽听身边传来一声带着诧异的捏嗓高呼：</p>

“咦，那黑衣人怎么好像是安平侯府的人啊！”</p>

……</p>

不仅是张瑾澜和宋传祺二人，围观的百姓也都清楚的听见了这一声。</p>

人群中霎时亮起无数双眼睛，有眼尖儿的也不由跟着纳罕：</p>

“好像还真是！昨儿个宁馨郡主出城的时候，身边跟的侍卫不就是最上头那个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