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话 无力与相约（1 / 2）

 此前一直闷头扒饭的安平侯，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稍稍抬起眼：</p>

“那老和尚说什么了？”</p>

“劫过则富贵安乐，不过则祸难加身。”说完这句话，安平侯夫人顿了顿，继续道，“释慧大师还说，富贵生宽纵，宽纵惹祸端。”</p>

“哦，那老和尚跟你说了消灾解难的法子了吗？”</p>

“大师不肯多言。”</p>

说到这里，安平侯夫人有些恹恹。</p>

“但我估摸着那所谓的劫难便是从她那骄纵的性子引起的。毕竟这些年来，她仗着陛下的宠爱，在上都城里也得罪了不少人，到了这个时候，如果陛下提出让她外嫁大金，朝中那些家伙们指不定怎么附和应承。”</p>

“所以从昨儿个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如果这桩亲事真的没人能拦住，那从现在开始磨一磨她的性子，或许多少能让她日后避过那一劫。”</p>

“嗯，有道理。”</p>

点了点头，安平侯再次动筷吃了起来。</p>

这三言两语的敷衍和不在意的态度，一下气到安平侯夫人了。</p>

若不是她每次管教女儿的时候，安平侯都站出来护着那丫头，宁馨哪里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当初在西北的时候，自己粉妆玉砌的小团子是何等乖巧懂事，哪里有半分恃宠而骄的模样？</p>

从小到大一直纵着闺女儿就罢了，侯府的郡主纵是闹出什么事儿来，大不了他们兜着底儿就是，可是如今呢？</p>

眼下明知再不管着点宁馨，那孩子就要摊上事儿了，当爹的却还是这么一副懒懒散散甩手掌柜的模样。若不是相信自己，安平侯夫人是真的怀疑宁馨是不是安平侯的亲生闺女儿了。</p>

“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你要是能将搞那什么破诗会的心思分一成给孩子们，如今也不至于让宁馨养成这样的性子！更不会让锦文和锦英连说亲都难！”</p>

“那我不吃了。”</p>

安平侯放下筷子开始擦嘴，安平侯夫人却再次气得不行，一挥手竟是将桌上的饭菜扫落大半，空旷的花厅中霎时传出碗碟破碎的声音。</p>

到了这个时候，外头的下人终是忍不住推开门：</p>

“侯爷，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儿？”</p>

“出去！”</p>

“推我出去。”</p>

两道一尖一平的声音同时响起，使得站在门口的下人无所适从。</p>

额，侯爷和夫人同时发话，应该听谁的？</p>

不过好像府里夫人才是掌家的，侯爷性子……</p>

想到这里，下人带着几分同情看了安平侯一眼，默默退后一步，贴心的将花厅的门关上。</p>

嗯，夫人虽然脾气凶了点儿，但是还是知道分寸的，这么些年来反正也没跟侯爷动过手。</p>

看着面前打开又关上的门，安平侯小声嘟囔：</p>

“和亲就和亲嘛，你不正愁她嫁不出去？反正人现在也被你关着了，你怕她生事，那就继续关着呗……而且我说什么府上也没人当回事儿，你吩咐下去不得了嘛……至于锦文和锦英那两个，不都还小么？十五岁的孩子，急个啥呀……”</p>

安平侯夫人是真的绝望了。</p>

她是触了什么霉头摊上这么一个相公的？</p>

明明当初在西北的时候，眼前这人根本没有这么不思进取，根本没有这样囊包软蛋！</p>

自打当初进攻上都的时候废了这条腿，这个人好像也忽然之间就彻底废掉了。</p>

这么些年来，府里大小事务都是她一个人前后操劳，少不得多方盘算计较，可是却越发让安平侯这个甩手掌柜做的心安理得。</p>

不止如此，就连两个儿子也畏她如虎，女儿更是不用说，不仅厌烦嫌弃她诸事都管，还瞧不起她作为一个侯府夫人没隔壁宁国公夫人腰杆儿硬气。</p>

提起这茬安平侯夫人就更有苦说不出。</p>

宁国公一门上下都是纨绔，国公爷整日浪荡现在只剩下瘫在床上，那老太太的硬气跋扈，哪里考虑过府上撑不撑得起她这份矜贵？看上去腰杆儿硬，可先前还不是阖府上下被连个官身都没有的林神医给打了脸？</p>

作为一个侯夫人，她也想挺直了腰杆儿，不瞻前顾后，但凡魏安争点气儿，她能过得这么憋屈么？</p>

辛辛苦苦十几载，她换来的是什么？丈夫不体贴，儿女不理解，她这是图什么？</p>

颓然坐在椅子上，安平侯夫人只觉心力交瘁至极。</p>

然而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是从来体会不到这份跨越年龄的无力与疲惫的。</p>

譬如偷偷溜出去的宁馨郡主。</p>

……</p>

冬日的暖阳透窗而入，映在少女姣好的脸上，让那细小的绒毛也变得柔软起来。</p>

尤其是当看到几个华服少年结伴而来时，那张平素只有傲慢骄纵的脸上竟是罕见地晕出一抹微红，随之而来的是被清风送来的活张扬之声：</p>

“光彦！这里这里！”</p>

醉仙楼下的行人在听到头顶这清脆的声响时，都不约而同抬起头来。</p>

但在看清少女的长相后，都不迭低头加快脚步，唯有同行的四名少男人大胆的对着上头一笑，还有人挥着扇子欢呼回应：</p>

“宁馨！”</p>

听到这句话，旁边顿时有人哄笑出声，揶揄道：</p>

“世宜，郡主喊得可是光彦，你瞎乐呵什么呢。”</p>

被取笑的少年轻咳一声，颇有几分不自在道：</p>

“宁馨只是不好挨个儿叫名字，所以才用招呼光彦算是给咱们四个打招呼嘛！光彦这小子又不出声，我要再不给点回应，让人家女孩子多不好意思……”</p>

“嗯哼？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那丫头要是知道什么叫做不好意思，还会这样当街喊叫？”</p>

见顾世宜越发窘迫，中间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年郎终于开口：</p>

“子君，你就别逗他了。”</p>

见老大都这么说了，郭子君自是不好再逗弄顾世宜，遂挥了挥手向前走去：</p>

“行了行了，咱也别老站在这里了，我都快饿死了，走走走上去吃饭去。”</p>

正午时分，能来醉仙居吃饭的人大都非富即贵，但在看到四位少年郎进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侧目感慨。</p>

甘泉美酒花红艳，轻裘宝马正少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