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话 惊才与生隙（1 / 2）

 天歌这话一出，三人登时喜出望外。</p>

尊贵的宋公子忙不迭主动磨墨侍候，就连傲气的张公子也一把推开自家小厮，亲自铺纸以便小舅子挥洒诗情。</p>

原本闹腾非常的惹事二人组一下变得如此乖顺，自是引了不少人侧目看来。</p>

可这么一瞧下来，众人惊得下巴都快掉了。</p>

就连刚提笔的郭子君也有些难以置信，跟身边的卢光彦求证：</p>

“我没看错吧？那两个屁股能撅到天上去的家伙给那姓林的小子铺纸磨墨？”</p>

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商户？</p>

疯了吧！</p>

卢公子也觉得宋张两位贵公子怕是疯了，但转念一想，这二位都能唯姬修齐马首是瞻，不在意士农工商的尊卑之分又有什么奇怪？</p>

况且那姓林的身份……</p>

想到这里，卢公子的目光落在那正在蘸墨挥毫的少年人身上。</p>

慕寒山的侄儿，临安徐家的义子，上都姬家未来的小舅子，神医是林回春的关门弟子。</p>

他竟是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少年人会有如此多的身份。</p>

-</p>

卢甲人还在临安，但让他南下去查的消息却已经悉数在昨日送到他面前。</p>

那名叫林天歌的女子确有其人，还是临安城司户参军林明时的女儿，虽然林家出身北地，但那位跟赵家二小姐撞了名字的林姑娘打小便在临安城里长大，这是决计不可能会出错的。</p>

只是可惜半年前，林参军之子好赌成性，再加上那位林姑娘对翟家小姐下了狠手，林参军又在多年前谋害翟家小姐，一应证据之下，如今的林家已经四散崩溃，就连那位因为当众与包家公子行秽乱之事的林姑娘，也早已在尼姑庵里犯了疯病。</p>

至于眼前这位林天歌公子，自不可能是那位林小姐，更不可能诗赵家二小姐。</p>

赵二小姐打小生活在青城的穷乡僻壤，林公子则是户籍可查的江南人士，更有友邻为证其幼年生活，一点不像是可以作假的样子。</p>

再者，赵二小姐不仅容貌与性别跟林公子截然不同，而且大字也不识几个，更罔论能通文武会制脂粉，还有那等护城御敌的手段了。</p>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可是不知怎得，卢公子总觉得这二人之间有着莫名的联系。</p>

许是当初初见时，林公子看他的眼神使然。</p>

也有可能，是这位林公子出现在临安的时间，与赵家二小姐失踪的时间过分巧合过分接近。</p>

但直觉终归是没有根据的东西，尤其是在面前白纸黑字的卷宗面前。</p>

这种理性与直觉的交战，让卢公子困扰了一夜，直到此刻，还有些说不上来的烦闷。</p>

可是那从容挥笔，由着太尉之子磨墨，尚书之子铺纸的从容少年身上散发的出来的气度，却是一点也不像是青城那小地方能养出来的矜贵。</p>

所以，当真是他搞错了吗？</p>

也是，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有任何关联呢？</p>

但是那个名字……</p>

天歌那两个字……听着是真的让人极度不舒服啊……</p>

-</p>

见卢光彦盯着那头一桌四人蹙眉发呆，郭子君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划拉两下：</p>

“光彦？回神回神。”</p>

卢公子转过脑袋，声音微有不满：</p>

“有事？”</p>

憋着一口气儿等着跟四大天王计较的郭公子没注意到同伴的情绪变化，只抬手一指那边香炉里的香：</p>

“快到一半了，那桌四人都快写完了。”</p>

言下之意，是催卢光彦不要再发呆。</p>

卢公子的目光从郭子君已经写好的三句上一扫而过，而后落在不远处围在桌边说笑的四人身上，澹声道句“知道了”，这才起身往旁边的书案走去。</p>

对才华横溢的卢公子来说，作诗从来不是什么难事，半柱香的时间可以说是极为宽裕。</p>

原本卢公子是想遵循惯例，等到最后再亮出自己的诗作的。</p>

可如今不知怎得，在郭子君喊他回神之后，看到对面四人已经写到最后一页诗稿，他便生出几分不抒不快的憋闷来，乃至于以往的习惯彻底被他抛之脑后。</p>

-</p>

有些人与生俱备引人注目的能力，譬如此刻刚在桌案前站定的卢公子。</p>

一见四大公子之首的卢公子准备展露诗才，旁边众人哪里会错过这样现场观摩的好机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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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一瞬间，所有不管写完没写完的人，都停下自己的动作凑到跟前来。</p>

作为上都城里众星捧月的存在，卢公子早已习惯了这样万众注目的情形，所以对此丝毫不以为意。</p>

但见纸张铺排，镇纸落定，卢公子提笔蘸墨，稳稳当当游刃而书。</p>

几乎第一个字刚出，众人便眼前一亮。</p>

他们听过卢公子那些从云阳书院里流传出来的诗文，但却从未见过卢公子的笔墨。</p>

墨色流转间，运笔精到端雅正宜的精致馆阁体呈现在众人面前，劲秀工整的字丰润淳和端庄有致，再配上诗歌整齐的结构，端的是纵横如畦和谐舒适。</p>

像极了卢公子带给人的那种端方温润如春风的感觉。</p>

大周科场沿袭了前齐的习惯，颇为钟情工整精美的馆阁体，所以但凡走科举之路的学子，都会从小练习馆阁体。</p>

在场的文人们自然也不例外。</p>

但直到此刻众人看到卢公子的字迹，才知道什么叫做书法，什么叫做狗爬</p>

——没错，说的就是他们自己写的字。</p>

念头一起，原本准备拿出自己的诗文请卢公子拨冗点评的人，都默默将手里的纸给卷了起来。</p>

随着卢公子第一句诗落定，很快便有人迫不及待念了出来：</p>

“酒垆春色浮寒瓮……”</p>

“好极好极！尤其这‘浮’字，用得当真是极妙！将春景倒映于瓮中清酒的画面一下就点染出来了！”</p>

“还有这‘寒’字也是极好！春色生暖，却亦有春寒，‘寒瓮’二字一下便将春日料峭中的生机衬出，竟是想不到更好的词来替换了！”</p>

在众人的咋舌称赞与激情评点中，卢公子的第二句也出现在众人面前：</p>

“飞鞚拥尘惊垂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