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话 蛀虫与倒下（1 / 2）

 “方才诸位大人们论说的话，倒让本司想起近日罗刹司接到的一桩密报来。赶巧儿郭大人也在这里，咱们不妨先说道说道这件事，再谈郭公子的行径如何？”</p>

胡承修这话用的是征询口吻，但在场众人又有那一个真觉得他是在征询意见，又有哪个敢说一句不答应？</p>

在大周朝堂之上，这位年轻的司正大人寻常并不怎么开口，常日里大都像一根柱子，安静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乃至于有些时候，大家都忘记了朝堂上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p>

但不开口，不代表不会开口。</p>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位煞神只要一说话，便必然有人要倒霉</p>

——大多数人的印象中，罗刹司司正最骇人的地方在于信手夺人性命，哪怕是当初的三位尚书也无法幸免；但若真有人静下心来仔细盘点一番，便会发现其实从那之后，胡承修便再也没有这般肆意逞凶过。</p>

因为随着罗刹司的人手越来越多，势力及铺设的情报网也越发细密庞大，更多的时候，年轻的司正大人只需要将种种证据丢在犯事儿的人面前，而后由着各衙司依照《大周律》走审问或是惩处的流程。</p>

但这依旧耐不住有人害怕。</p>

满朝文武，谁还没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呢？</p>

哪怕是向来标榜清廉刚正御史们。</p>

所以在此之前，当胡承修的矛头指向易相时，相国大人的门生们悉皆一震，在为老师担心的同时，也在为自己忧心。</p>

可待听到司正大人后头这句，反应快的人已经明白方才那句不过是混淆视听。</p>

真正被罗刹盯上的人，不是易相，而是正被万夫所指的户部侍郎郭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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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了这一点，方才言官们反常的咬住郭芳死死不放，好像也就说得过去了。</p>

但这个发现也让其他人止不住生出疑惑：</p>

言官们什么时候和罗刹司的家伙混的这么好了？竟然能提前得了音讯。</p>

早知道这样，刚才就该应和应和来表现自己坚定的立场。</p>

但其实这些朝臣们并不知道——其实就连那些言官和司正大人彼此也不知道，真正促使他们今日达成共识、默契合作的根本，在于他们双方都得到的那份关于户部侍郎郭芳这些年亏空国库中饱私囊的证据。</p>

言官们一直绕着郭子君的品行说事，却没有一个人敢先冒出来直接戳破他的贪污之事，毕竟郭芳真正的靠山，正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卢之南。</p>

若是易相还在朝中，那么哪怕临近年关，御史们也敢豁出去将这些消息抖落出来。</p>

可易相明日便要去西南，这一走之后，朝中卢氏的势力便要盖过一头来，年前处理不好郭芳的事情不说，由此连带着户部一道丢丑，他们的俸银怕也玄乎。</p>

谁不想过个好年呢？</p>

反正此次易相去了西南，指不定就发现调拨给西南的军饷数额不对，那会儿年也该过完了，等易相一上奏，他们便跟在后面拿出证据，正好来做元和十四年的开年红。</p>

届时既挣了脸面，又大树背靠，不可谓不畅意快哉。</p>

但御史们却没有想到，他们错算了罗刹司。</p>

年轻的司正大人从袖中拿出奏本和证据，由着内监递上龙案，摆在周帝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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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朝廷调拨白银二十万两、粮食五千石给西南赤霜军作饷以应吴悠之乱，可罗刹司线报证实，真正送到赤霜军中的饷银只有十五万两，粮食也只剩三千石。”</p>

“此事由户部经办，但尚书大人彼时告假养病，所以一应安排皆是侍郎大人过手，这缺失的五万两饷银、两千石粮食去了何处，还请侍郎大人给出解释。”</p>

胡承修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砸下，让郭芳心神一凛。</p>

但到底是在米缸里吃了多年的老鼠，胆子早跟身子一样肥，郭芳片刻凛神之后，正色道：</p>

“司正大人此言差矣。此事虽是户部经办、本官过手，但调拨一事上绝无差漏短缺，本官敢保证，分拨的银子和粮草运出上都的时候，都是按着规定的足量。”</p>

“对饷银粮草缺失之事，本官也很震惊愤怒。但上都至西南几千里路，途径的州府山道亦有许多，若是沿途有人盘剥，难道这也要算在我们户部头上么？众所周知，户部掌理的是分拨，可不是运送。”</p>

胡承修闻言笑了：</p>

“那么照郭大人这意思，此事该由杨大人来给大家伙儿一个解释么？”</p>

兵部尚书杨峰霎时不乐意了：</p>

“郭大人说这话可得负责，兵部掌管军饷运送这么多年，从未动过一分一毫不说，装着饷银的箱子全都贴着封条，钥匙都由户部随行之人掌管，就连每日出发及休息时的盘点也都是户部的文书在负责统计，这锅我们兵部可不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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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杨峰这话，郭芳忙不迭告罪解释：</p>

“杨大人误会了，下官不是这意思，下官只是想说户部分管的从来都是上都分拨这一块的事情，从上都到西南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须得好生查明才能下论，胡司正一口咬定是户部出了问题，这难免太过武断。”</p>

“我看误会的是你吧？那小子一直咬的都是你，可不是什么户部，老许如今可还在家中养病着呢，你自己的事儿，莫把整个户部扯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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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峰是个暴躁性子，因为兵部常常要到户部调拨银子，所以与户部尚书许颂澜交好，但奈何许颂澜年纪大了，户部的银子调动也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所以也常常受到底下人的掣肘。</p>

其中时常与许颂澜不对付的，便是侍郎郭芳。</p>

许颂澜年事已高，到明年六月便该致仕，为免徒生事端，平素也不怎么与郭芳计较，毕竟如今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接替许颂澜的下一任户部尚书，十有八九便是郭芳。</p>

杨峰本就因为郭芳先前驳回兵部申银的事情心有不满，如今逮着机会自然不会放过</p>

——毕竟他与郭芳交恶，若是这小子真的主掌户部，他日后指不定如何低声下气去求人。</p>

可若是郭芳的贪污罪名坐实，户部这一摊子他怕是再也伸不上手，不管换成谁来接任，对兵部对杨峰来说，相处起来都比郭芳更容易些。</p>

所以这时候见罗刹司开始对郭芳动了念头，杨峰怎能不顺势踩上一脚，顺便卖胡承修一个好？</p>

“赤霜军上下五万人众，按照当初武清远的奏请，这一战前后僵持的时间至少十日。军中将士皆是壮汉，按每天一角力粮食算，五万人每日少说也得四百一十六石粮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