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所谓天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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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世纪的第一个案子。丁树成坐在车里想。

窗外是如潮的人群和随处可见的,高高升起的焰火。警车尖叫着在车流中费力的穿梭,并没有多少人诧异的回头凝望。别人的生死终究是别人的。

2000年一月一日零时19分。

剧场里的人已经跑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满地的矿泉水瓶、食品包装袋、踩烂的鲜花和几只跑丢的鞋子。

空旷的舞台显得硕大无比,一具无头的女尸静静的躺在小车上,身边是几个警察和一群神色紧张的校保卫处干事。

丁树成跳上舞台,差点踩到一大滩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血泊旁边是一颗人头,长发被血纠结在脸上,看不清五官,不过可以肯定是个年轻的女孩。距离尸体大约3米处扔着一把斧头。

“我们什么都没有动。”一个110巡警走过来说,“还有几个人在楼上搜索。”

丁树成点点头,他小心的躲避着血泊,绕着小车观察着女尸,没有头颅的身体显得异常矮小,断离处的血液已经凝结,可以看见红色的肌肉和白色的颈骨。死者皮肤白皙,身穿白色长袍,上面倒是没有沾染太多血迹。

这时剧场门口传来一阵喧嚣,丁树成循声望去,一个男孩正沿着过道飞快的跑来,脚步踉跄,身后是两个试图抓住他的警察。他看起来有点眼熟。

“是不是她?”男孩边跑边喊,眼中是无以名状的恐惧。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是不是她?!!”男孩冲到舞台前,手脚并用的想往舞台上爬,却摔了下去。

后面的警察一把按住他,他拼命的挣扎,便断断续续的喊着:“是…是不是….她?”

警察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拖了出去。

“他妈的,”一个警察摘下大檐帽,擦着满头的汗水,“一下子就冲进来了,三个人都没拦住他。”

丁树成想起那个男孩叫方木。

这时,身边的巡警的无线电步话机响了起来:“三楼,三楼有人!”

尽管考虑到凶手很可能已经趁乱跑掉,但是先期赶到的110巡警还是对俱乐部进行了仔细的搜查,结果在三楼的一个卫生间里发现了一个昏倒的人。

“这不是吴涵么?”一个保卫处干事惊讶的说。

发现吴涵的警察说,发现这个男孩的时候,他全身只穿着内裤,手被反捆在身后,脚也被捆着,躺在厕所里的一个隔间内,昏迷不醒。

两个警察把吴涵送往医院,其他人就地进行了现场勘察。

卫生间大约15平方米,左面是小便池,上方是一个关闭的小窗子。右面是一排四个隔间,发现吴涵的是最里面的一个。地上散着两只鞋,应该属于伤者吴涵。经过初步勘查,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丁树成回到剧场的时候,邢至森和法医组的同事已经赶到了。

法医们正在舞台上对死者进行尸检,好几个人穿着便装,看得出是从家里赶来的。

邢至森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若有所思的看着舞台上忙碌的法医们。

舞台上方的聚光灯仍然向下面洒着蓝色的光。下面是一群衣着不同的,神色肃穆的人,中间是一个没有头颅的女尸。

丁树成想起俱乐部门前的海报。《恶魔的盛宴》。

他走到邢至森身边坐下。邢至森没有回头,仍然盯着台上的人们。

良久,他喃喃的说:“就在这里,当着3000多人的面,杀死了她?”

死者名叫陈希,女,21岁,经济系三年级学生。死亡原因是头颈离断,死亡时间不用法医们劳神,她的头被砍下的时候,全场3000多个目击者的手表都指向23点55分。死者的口鼻内有乙醚的残留物。凶器是落在舞台上的那把斧头,和邢至森预料的一样,上面没有指纹。

死者是当晚上演的话剧《恶魔的盛宴》的女主角,按照剧情的安排,死者扮演的公主将被男主角砍掉头颅,当然,被砍掉的应该是一个塑料模特的头颅。据负责道具的学生讲,她在这一幕戏之前,就把覆盖了白布的模特(塑料模特后来在化妆室门外的一个角落里被发现)放在小车上,交给了扮演主角的法学院三年级学生吴涵。而女主角陈希则在公主复活那一场戏中才会重新出场,所以,她一个人去了化妆室补装。因此,当那个戴着面具,穿着戏服的人推着小车走上舞台的时候,没有人想到白布下面躺着的是一个活人—女主角陈希。

扮演男主角的吴涵在医院已经苏醒过来,据他讲:当晚,由于在砍掉公主的头之前有一大段台词,因此,他把放着模特的小车停在了后台入口处之后,就一个人跑到二楼的走廊里背台词(当时下面上演的是恶魔的独白,大约7分钟)。就在这里,他感到被人在背后猛击了一下头部,随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经医院检查,吴涵后脑有一处长约5公分,宽约0.5公分的头皮裂伤,疑为一根带棱角的四方柱体的木棍所致。警方随后搜查了作为第一现场的二楼走廊,现场没有发现与凶器吻合的物品,应该是被凶手带走或者丢弃到其他地方,也没有发现其他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吴涵被发现的时候,手脚都被一种塑料扣绳捆住,就是那种在商场中常见的,用于固定货物的扣绳,只需把尖细的一端插入另一端的小孔,用力拉就能牢牢的把东西捆住,操作原理有点像男士的皮带。

那么,那个凶手应该先在二楼的走廊里袭击了吴涵,脱下他的戏服和头套,然后把他拖到三楼的卫生间里,把他的手脚捆上后塞进厕所的隔间里。然后,回到化妆室,将陈希麻醉后,将陈希放在了小车上,用白布盖好,推上3000多人目光下的舞台,当众砍掉陈希的头后,从舞台的另一端逃出了剧场。

当然,也完全有可能是先麻醉死者,再去袭击吴涵。

不管哪个步骤在前,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根据对死者生前社会关系的走访调查,死者是湖南人,在本市只有一个亲属即死者的姑妈。死者生前性情开朗,随和,不曾与人结怨。据死者室友反映,死者最近与一群人交往甚密,他们都是一张借书卡上的读者,还成立了一个什么小组,而这个小组的头,是法学院三年级学生方木。

邢至森和丁树成走进师大男生二宿舍352房间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有两个人。

那个叫方木的男孩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上铺的床板。床边坐着一个中年妇女,体态偏胖,头发花白。听到有人走进宿舍,她回过头来,邢至森注意到她和方木出奇的相像。

方木看着邢至森和丁树成,眼神复杂,说不清里面是怨恨、气愤还是期盼。

中年妇女站起身来,“你们是……?”

“我们是来找他的。”丁树成朝方木努努嘴,“不用介绍了吧,方木。”

中年妇女显然对方木与这两个警察如此熟络感到惊讶。

“我是方木的母亲,你们有什么事么?这孩子身体不太好,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吧。”她紧张的说,不住地看着邢至森和丁树成。

“大姐,你别害怕,我们就是来找方木了解点情况。”邢至森把目光投向方木,方木盯着邢至森的眼睛看了几秒钟,转头对母亲说:“妈,你去给我买点水果吧。”

方妈妈有点犹豫,方木又说了一次:“没事,我和他们聊聊。”她才抓起床边的一个皮包,给方木掖掖被子,拉开门走了。

屋里只剩下邢至森、丁树成和方木三个人。

邢至森走到方木对面的床边坐下,看着方木,却不说话。

方木还是刚才的姿势,仰着头,盯着上铺的床板。

三个人沉默了好一会,最后,邢至森清清嗓子:“我们……”

“我知道你来问什么,”方木突然扭过头来,“SUO小组是么?不错,陈希是小组的成员,我们都是那张借书卡上的人。”

SUO?邢至森琢磨了一会,应该是saveusourselves吧。

这群孩子,他微微的笑了。

可是这微笑激怒了一直在盯着他看的方木。

“很好笑是么?很幼稚什么?”他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赤着脚跳下床,直冲到邢至森面前,“有人死了!陈希她死了!”他的眼睛一下子充满泪水。

他用一只手指着邢至森的鼻子:“我告诉过你们,那张借书卡一定有问题,怎么样?陈希死了……”

“我们今天来是想问问……”

“问什么?又是什么样的废话?我和陈希的关系?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没有来得及!”

方木毫无征兆的蹲下身子痛哭起来。

到底,没来得及,对她说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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