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山城夜话 上(1 / 2)
八月,襄南州匪势惊人,花子夜拥兵白鹤关,而卫方则一心一意防守三关。少王傅被困潮阳县的同时,另一个朝廷命官也因为这场匪事而被困在乡野小店,数日不能前进一步。这个人就是奉了皇命以秋官巡查使身份前往鹤舞的原秋官四位司刑玉藻前。她离开京城后日夜兼程往鹤舞赶来,就连经过丹霞郡的时候都没去见卫方。她心急如焚,然而这世上的事情往往是你越心急就越发出事,到了三关就看到厉兵秣马,关内人口稀少,而通往州治的路上不时见到老百姓扶老携幼。一打听,说不得了了,襄南有山大王袭击县城,杀了州官、县官,火烧州治。这三关旁边也有了不起的山大王,都说要攻打三关来接应襄南,所以我们都逃出来了。玉藻前大惊失色,心想要是把路堵住了到不了鹤舞那可真正要命,一时想是不是该出三关绕道白鹤关入鹤舞。可她一来想直接到明州见了永亲王后再着手办案,二来取道白鹤关这个***兜的实在太大,而且来回走冤枉路,要是让永亲王知道了说不定还认为她偷偷摸摸入鹤舞不安好心呢。这么一番思量,当即放弃原定想法,仍然走襄南到鹤舞,于是下令众人加快行程。结果,到了沈县,居然是一步也走不过去了。
沈县是一座山城,在两山相夹之处,县城房屋选山坡平缓处修建,因着这地势虽然不是关城没有重兵,可历来易受难攻,若非不在要道必定成为名关。
这些日子小小的沈县突然热闹起来,商旅行人汇聚,将城中唯一一家客栈挤得满满。这些都是困于襄南匪乱官道不通,想要绕道小路前往鹤舞的人。哪里想到到了这里就见城门紧锁,贴出告示说因为山贼围攻潮阳县将几条道都封住了,为了保护沈县故而停开城门。玉藻前本想拿着公文前往县衙令县官开城门,然而一落脚就听说那条小路上布满了山贼,又听到哪些人不听劝冒险出城结果东西全部丢失,人一个没活。又说哪个衙役办官差紧急,让县官开了城门,结果走出百里就叫人抓住,到现在头还在人家大营前挂着示众等等。听得这一行人毛骨悚然,随官小心翼翼问:“大人,我们还要不要往前走?”玉藻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走,走哪里去,走去送死么!”
说的话虽然难听,可众人都能理解她心情郁闷,听到不走一个个欢天喜地。照着下人的意思就该到县衙落脚,好吃好喝还有一群人伺候着,可玉藻前偏偏要住店,说在京城里天天对着大小官员还没受够么,既然出来了还是客栈自由自在。一行人便在这沈县一住三天,玉藻前住得是心急如焚。心道自己是领了皇命的人,查得是可大可小的案子,这会莫名其妙被困在一个小县城到不了鹤舞。消息传出去人家可不会同情你倒霉,说不定弹劾你个耽误皇命,长着十张嘴都说不清。
她白天在县城里四处游荡散心,可这沈县实在是太小太荒僻,店铺都没几家,戏院青楼一样找不到,无聊得她每天更是唉声叹气。而那客栈,他们住进来那天倒还算好,可越住人越多,只有来得没有走的。到这天大大小小的房间都挤满了人,掌柜唉声叹气说要再来客人恐怕要麻烦各位和人同住了。说这话的时候住客们都刚刚吃完饭,反正无聊,也不散去,坐在饭堂里相互东拉西扯,听掌柜的这么一说就有人喊“别往我这里塞,我怕吵”。玉藻前笑吟吟对手下人道:“若是美人我倒是不反对。”刚说到这里就听外面一人喊道:“掌柜的,要一间上房,还有,把马喂饱了。”掌柜一声叹:“这怕什么就偏来什么不是。”众人笑着望过去但见一人掀帘而入,一望之下就听四处都有感叹的声音发出。玉藻前原本笑吟吟跟着看热闹,可一看清来人面目着实吃了一惊,心道“这人怎么来了?”
进来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眉清目秀、衣衫整洁,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优雅。此时店主正向他解释说店里实在是没有空房间,要不您委屈点我看看能不能找个人和您合住,要不您别处试试看。青年听了一皱眉:“罢了,我不住了,弄点吃的,给我把马喂好了,我就在这里坐一夜,明早就出城。”掌柜的苦笑道:“这位少爷,要是能走小的这儿哪能有那么多客官。城门关了,谁都走不了。再说就算能出城,这道上都是山贼,少爷您文质彬彬的哪能冒那个险?”一旁的住客七嘴八舌的帮着店主一起劝说,青年神色顿时黯淡。掌柜看他肤色白净,言谈举止都该是富裕人家出来的,只当他受不了和人同住,正要再劝说两句问问他走这条道的原委,就听一人笑道:“我住得是上等的套房,腾得出一间屋。”青年一听是女子的声音已经一愣,转眼望去顿时脸色都微微变化。
玉藻前更是站起身招手道:“来,来,这边坐,掌柜的,上茶上菜。”青年脸色变化了好几次,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番“好意”,正为难间突然又传来一个声音:“既然没有房间了,这位小兄弟不如和我同住。”
掌柜的一听这个声音顿时眉开眼笑,对着楼上喊道:“瑛先生,您身子好了——”
众人寻声望去,但见一人青衫白恰,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
玉藻前本来已经吃过饭,可为了不让新来的美人儿孤单,又叫了一碗粥,有一下没一下划拉,笑眯眯看那人狼吞虎咽。直到他心满意足放下筷子才殷勤道:“日照啊,你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顿了顿,眨眨眼睛道:“难道是来找我的?”
日照的脸色当场青了大半,心道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昭彤影的朋友就是这个模样了——一般的好色无行!想着目光就不由自主避开眼前人,往同样在吃饭的青衫男子看去。见他年纪三十开外,眉目算得上端正,可面色苍白象是大病初愈的模样;虽带平和笑容,可眼角眉梢总有三分肃杀之气,不经意间一个眼神就叫人心慌。他本来只是好奇的看过去,可一看就觉得眼熟,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见过,心里顿时就像有只小猫在挠挠,难过得发慌。忍不住一次次看过去,看得不要说那青衣男子,就连玉藻前也好奇的一次次把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
青衣男子终于放下筷子转过头来望定日照,微笑道:“这位小兄弟,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敢问……这位先生,以前可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面熟得很。”
此人微微一笑:“听口音,小兄弟可是从京城来的?”
“正是。”
“在下已经十来年不曾踏入京城。”
日照一笑:“那或许是在下认错了。”
此人又道:“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
日照微微欠身:“我没有家名,贱字日照。”说话间仔细观看他的表情,果然日照二字一出口,那人的眉微微一皱显然对这个名字也是有些印象的。果然那人又一笑:“日照——好名字。”
“这是主子赐的。”
那人又是一挑眉,目光在日照身上扫了一遍微露惊讶之色,仿佛惊讶于这么一个气质优雅的青年居然为人奴仆。扫了那么一遍后开口道:“京城是个好地方啊,我听人说天子脚下繁华富庶,一直都很想去。小兄弟既然生在这么好的地方,又做什么跑到这山高水远的地方?而且,刚刚我听小兄弟你和掌柜的说话,看样子还要赶着去鹤舞。小兄弟一路前来,应该知道前面不太平吧?”
日照又微微欠身:“多谢先生关心。只是日照有必须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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