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崩溃（2 / 2）

一番审问下来，我保证我全部都是实话实说的，只要他们不颠倒黑白，我就不信有人还能拿我一个普通老百姓怎么样？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并没有谣言宣传的那样不堪。

可就在我回答完他们的问题，哪怕他们的神色看上去愈渐亲和和关切，可到最后我得到的回复并不是安然无恙，反倒说因为我的嫌疑还没有消除，会继续对我观察留意。

我原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我以为，既然我不是骗子，也不是犯人，慌没撒，罪也没犯，他们能对我留意到哪儿去？

可是当第二天，同样的面孔出现在门口时，再次通知我要将我带走审问，我开始慌张起来，“不是……昨天……才才……才进行了吗……”

他们给出的回复是，“照例审问。”

如果我能聪明一点。不，或者说我精明一点，我就不会一再被他们威严的模样吓到。可是此时此刻，一个人借住李峰家里的我，实在无依无靠，我满脑子只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哀怨，却始终没有多一分怎么摆脱这些人无端怀疑的思考和搜集证据为自己解除嫌疑的勇气。

好吧，既然是同样的问题，那我也就以同样的答案回答，因为这就是真实的我，我没犯过罪，我没有任何可以承认的罪行。

第三天，同样的登门拜访，同样的法院专车，同样的审讯人员，同样的座位椅子，同样阴惨的灯光，同样的手铐，虽然没有拷在我手上，可是它的震慑效果比现在用一把枪抵在我头上还要有效果。

我战战兢兢回答完，战战兢兢再回去，比第一天还要紧张。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连续审问我，还是一堆同样的问题。

可是没等我明白过来为什么，第四天已然到来。

当我再次看到同样的面孔出现在门口时，我以为我自己可以面对，可是我不知道，我的世界已经在逐渐崩塌。

第五天。

第六天。

第……天……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同样的问题一再重复，一遍又一遍，直到我连答案都会背了，回答的时候连腹稿都不用打了，我流利的说辞已经找不到任何破绽，可是我整个大脑也被这些问题和答案单反复占据，连我自己已经分不清我是在梦里，还是在审问中。

反正我睁开眼，是问题答案问题答案……我闭上眼，还是问题答案问题答案……仿佛只要我还活着，不管是脑子里，还是耳边，永远回荡着那些问题和答案，以至于我已经不敢睡觉了，我怕梦里也被这些侵扰。

无孔不入的后果是，在最后一次这些人来到家门口时，他们发现已经因为通宵数夜无法入睡而双眼通红并且情绪十分激动的我。他们仍旧将我带回法院，仍旧对我进行审问。可是这一次，他们再也听不到同样的答案了。

很多年后我都不忍心回忆起那一幕，在我歇斯底里的认罪和嚷着让他们来抓我坐牢的疯狂情形中，我已经分辨不了我到底是在梦里，还在现实里。是的，那样强压的逼问下，是个人都会被逼疯的。而在我彻底崩溃的前夕，我终于相信，原来一切都是我错了。

而正因为我相信是我自己的错，那么认错的态度当然要越诚恳越好。

所以即便在不大的审讯室里被几个人同时抓着手臂，我同样大吼大叫道。

是我不该喜欢上画画，是我不该走上漫画的道路，是我不该选择快瞄的平台！

是我不该继续活着，呼吸一口健康的空气，是我罪恶地玷污了这纯良的世界！

是我贪污，是我吞下巨额赃款，是我合谋宋金犯错，一再动用不明资产，甚至是涉事资产！

是我，都是我，是我错了！除了我没有别人！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抓我吧！抓我呀！

我该死！我罪该万死！

呵呵呵……

我拼尽全力吼着，吼到最后，泪水已经止不住地流出。我疯狂大笑起来，笑到连声音都发不出了，然后我听到了，坐在审问台的人突然看向我，对我轻描淡写地说，“你没事了，回去吧。”

我的笑声戛然而止，茫然地看向那个说话的人，那个居高临下决定生死的人，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古代的奴隶会奋起反抗了。你看到了吧，就是这样，他只要说一句，轻描淡写的一句，他就可以让我活如疯狗般狼狈，也可以让我活得尊严体面。

“呵呵……呵呵……”

我又笑了起来，笑到打嗝，笑到干呕，笑到疯狂地撞击椅子，想一下把自己撞死，再也不要面对这个恶心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