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四章 卖棺材的茶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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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本可以不用说。

云岫又何尝不知道。

当暮涯提出来了,掌事的脸色瞬变。

一直坐得直直的暮涯将茶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她的眸子里黯淡无光。

“咔哒”一声,只听见赌坊的木门落了锁。

随缘赌坊成了一座孤城,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云岫的眼中是隐隐透出的摄人寒意。

“掌事的,茶喝过了,话谈过了,你这又是何用意。”她的指间已微露金芒。

掌事却笑起,眉心处的皱纹在他笑起的时候不减反增,条条沟壑里都藏着杀机。

在这一刻,小青瓦上滴淌的水珠子的声音格外清晰。

静。

静到可怕。

没人愿意打破这场心知肚明的沉默。

就算暮涯不说,想必掌事也不会让她们安然无恙地走出随缘赌坊。

一分一秒的沉寂。

暮涯温柔地笑起,“掌事可是沙城人?”

“是,土生土长的沙城人士。”

“沧陵县。”

“是。”

他是沧陵县的。

“那掌事可知晓近来沧陵县发生的命案?”

掌事警惕地眯起双眼。

暮涯没听到掌事的有所回应,她放柔了声音说道:“想来是知道的吧……”

云岫眼见着她的睫毛轻轻一颤,一颗晶亮的泪珠子在上下睫毛相合的那一刹那掉落。

她还是笑着,仿佛饮了一口凉风,略带颤抖地娓娓道来:“沧陵县县令余央是我的表兄,自小苦读,祈盼有朝一日能以满腹才学回报天下……好不容易考中了进士,还未纵马跑过喜乐街,又被吏部派遣到了沧陵县。这里黄沙漫天,不见日月星辰,如此艰苦!他曾与我承诺,待他将沧陵整顿一番后便派人来接我。”

“只是他还没能踩熟这片地皮子,就去了……”

前任县令余央是暮涯的表兄?

这个表兄既然要接她到沙城,那应是有婚约在先,否则不会这般承诺。寻常兄妹怎会有这么亲密的约定。

而世人一向看重女子的清白,暮涯敢将这事揽到自己头上……

云岫指间的金芒倏而不见。

掌事拧着眉,似在思考暮涯的话。

但暮涯没有留给他钻漏子的时间。

她接着说道:“我这眼睛不大方便,身边的丫鬟年岁尚小,心性不定。这一路来,被山贼劫过财,被赶车之人丢到半道上,被乞儿骗了身上最后的银钱……终于到了沙城,只收到官府草草地将表兄收殓后入土的消息。”

“如今表兄尸骨未寒,我若能就此追随他而去,也算是上天给予的一种成全吧。”暮涯说到这里,唇角竟噙着一抹笑意,幸福而满足。

然而掌事大抵上信了她这故事,稍稍舒展了眉头。

“姑娘是如何知晓我是沧陵人?”他问道。

“沧陵酒的酒香。”暮涯慢慢地说道。

云岫吸溜着鼻子,想要捕捉弥漫在空气中的酒味,然而什么都没闻到。

掌事由喷出的鼻息里带起了一声冷哼,“我虽是沧陵人,独不爱沧陵酒。姑娘自称眼睛不方便,我倒觉着你的心和眼一样不方便。”

暮涯敲敲茶碗盖子,鹿贞连忙起身,想要提壶为她添一杯茶水。

两把刀架在鹿贞的脖子上,迫使她留在了椅子上。

仆从收了掌事的眼风,揭了瓷盖为暮涯斟满。

“姑娘请慢用。”

暮涯的鼻翼翕动,她道:“掌事不爱沧陵酒,但你的仆从却爱惨了沧陵酒,他的手指抚过我的茶碗盖便留下了酒香。沧陵县的百姓有个共通的特点,喜欢抱团,越是熟悉便越要凑到一块儿,只为抵御外族倾轧。你这赌坊里的人大多都是你从沧陵县带来的,他们定是每晚围坐在一块儿喝酒划拳,久而久之,衣物上也留下了沧陵酒的酒味儿。”

“这也没办法证实我就是沧陵县的人。”

“以上,都是我胡诌的,掌事莫要较真。是你自己告诉我,你是沧陵县人。”暮涯敛起了笑意,抿了一口茶水。

云岫笑了。

掌事的也笑了。

许是没见过这般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姑娘,他命人送上了蔬果,“今晨摘的红果子,姑娘且尝尝。”

一笑解危机。

云岫本做好了破顶而出的准备,只是怕在混斗之中护不住这两个柔弱女子。

“老夫诨名赛沧陵,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赛沧陵?

好一个赛沧陵!

口气不小。

云岫随意拣了一颗果子在手中揉搓。

暮涯软声道:“小女子名叫觅锦。”

又是一个化名,云岫如是想着。

可是这觅锦……好生熟悉。

脑中乍然穿过一束光,前几日同叶惊阑在车舆中说起过前任沧陵县县令,他那未过门的妻子正是这个名。

她仔细地瞧了暮涯一眼。

原来是有备而来。没有所谓的巧合,只有煞费苦心地在半道上装作偶遇。

有一仆从俯身在赛沧陵耳边低语。

赛沧陵似有了印证暮涯身份的证据,脸上的严肃神情开始松动。

他端起茶碗,以瓷盖在茶水面上刮了刮,避开了漂浮的茶叶,饮了一半。

“余县令在位仅十数日,但凡关乎民生之事,他必定亲身前去获悉第一手情报。他愿以自己的银钱为贫苦百姓买粮买盐。这是个好官啊,可惜……”赛沧陵叹了口气。

暮涯说道:“在家中时,表兄一门心思钻进了书中,想不到他到了沧陵县竟从书中走了出来,到百姓中听取民声,着实不易。”

云岫想到叶惊阑曾说过,章铭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对余央的评价是死读书的呆子。

赛沧陵眼底划过一道精光,他又道:“纸上谈兵永远是说说而已,亲力亲为才是硬道理。我只听闻过余县令有一未过门的妻子,不曾听说那名女子眼睛不大方便。”

“自从接到了表兄遇刺身亡的消息,我念及我只是一个弱女子罢了,什么也做不得,做不得……”暮涯的眼眶泛红,好似下一秒就要流下两行清泪来。

云岫暗道,这是个好理由,活生生地哭瞎了双眼。亏得暮涯想的到。

鹿贞适时掏出手帕儿,因脖子上还有两把冷冰冰的大刀,她只能伸长了手递过去,连头都不敢偏得厉害了。

暮涯没有接,她是个瞎子,她看不见别人在旁的小动作是极为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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