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北宁(四)(1 / 2)
“所以,是否生病往往并不全部取决于体质和生理的差异,也不是空气中含有什么有毒的‘瘴气’,而是‘有毒的病菌’导致我们生病,因为这些病菌损害了我们的脏器。”北宁县政府斜对面的大礼堂(原天主教堂)内,面对着来自全地区各个系统的干部们,被请来讲课的邵元义尽量用浅显易懂的语言做着卫生科普和疾控宣传。
这是一项极为重要的工作,卫生部、国家开拓总局双双拨款,定期培训、考核,务必要全地区的干部们都对疾病有一个粗略的概念和了解,进而能够更好地展开卫生疾控工作——这可不是开玩笑,在北宁地区这么一个纬度相对较低的地区,如果不对新来的移民进行普及性的卫生教育,那简直就是在拿人的生命开玩笑,而在教导拓荒者们卫生知识之前,各地的干部们自然首先要自己弄明白其中的原理了,因此便有了邵元义的科普课。
“我们在座的都不是普通人,很多人都知道野外有些地方较之其他地方更危险。比如居住地靠近沼泽和小溪的人尤其易感疟疾,带有斑疹的低热(斑疹伤寒)常常感染居住在人口过分密集地区的人群,如监狱、军营、海船、工厂等等。但要知道,导致这些疾病的并不是我们通常以为的由腐败的动物尸体、食物和粪便、潮湿的土壤、腐败的植物残渣或环境中的污物所释放出的毒气,这是毫无根据的,也是被科学所否定的。真正导致疾病的,其实是我们肉眼所看不到的细菌——好吧,其实河南玻璃厂从联合省延请的某位技术精湛的大师,其磨出的镜片组合起来后已经能够较为清晰地观察到一些细菌——正是这些细菌,破坏着我们的躯体、损害着我们的健康,所以,强有力的疾控措施,在日常工作与生活中,是极为必要的。”邵元义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其实,正如邵元义所说,疾病是由细菌引起的,这一点,在如今的东岸,已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虽然有一些来自大明的中医对此有一些保留意见,来自欧洲的医生——好吧,欧洲此时有像样的医生吗?——对此更是茫然无措,但在最新出版的《病理解剖学》教材问世后,很多人在事实面前也不得不承认,很多疾病——至少是书里列举出来的那些疾病——确实是由病菌引起的,而不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
而说起这本《病理解剖学》,其实也挺有传奇色彩的。撰写这本书的人,出身明国宁波府,原先是一名仵作学徒,被强制移民到东岸后,因为自己的“专业优势”,便被分配到了卫生系统学习现代医学。随后又与梅毒病人统计调查局合作,解剖了大量的病患尸体,获取了无数的第一手资料,这对他最终撰写这本《病理解剖学》教材起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在这本影响甚为巨大的医学书籍中,此君通过大量的尸检研究——保守估计,他至今已解剖了数百具尸体——及配套的图画告诉世人:疾病是位于特定器官上的,且疾病的症状基本与解剖后发现的器官损害相一致,因此是人体器官的病理改变产生了疾病的外在表现。
这个结论在东岸医学系统内引起的震动是非常不小的,之前虽然有人教导他们一些现代的医学知识,但很多人都是本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的,尤其是一些内科疾病就更是如此了。但《病理解剖学》这本集大成者的书籍一问世,对此前自己所学抱有疑问的人是大大减少,因为无可辩驳的事实摆在那里,使人不得不相信,这对人的观念的革新及现代医学的推广,无疑是至关重要的——千万不要小视旧有观念的影响力,尤其是在大量任用旧大陆医生的东岸医疗系统,很多人不愿否定、推翻自己过去的所学,因此顽固地坚守着旧的理念,不过科学就是科学,它最大的好处是能够用事实来教育人。在现在的华夏东岸共和国,毫无疑问医学正在成为一门崭新的科学学科。
而说到这本医学出版物也不得不提一下,此书的作者如今在东岸国内的名声却也不怎么好听。毕竟,虽然东岸的风气已经算是比较开明的了,但人们对于解剖尸体的接受程度却仍然不怎么高,这或许是因为旧思想残留的缘故吧,更别提旧大陆的中国和欧洲了,解剖尸体在那时要么是大逆不道的、要么就是下贱人干的活计,因此人们在提起这位仵作学徒时,赞叹之余却也少不了暗中腹诽。更何况,有些人还隐隐听说,此君还与残酷蛮横的特务机关梅毒病人统计调查局合作,用瓜拉尼人和刚果黑人进行药物人体试验,这种不道德的行为更是使得此君原本就不高的声望大幅度下降,也是令人无奈得很。
但不管幕后花絮有多少,医学这门新科学如今在东岸确实是越来越深入人心,但凡受过完整小学教育的人,不论其父母如何评价,他们内心中对这门相对严谨、注重实证的科学多多少少是赞同的,毕竟这符合他们上学时所受到的教育。相信等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并成为国家的中坚力量时,很多陈旧的、不合时宜的思想积弊就能慢慢破除了,这对国家未来的发展也大有裨益——这也就是东岸这张白纸上好作画了,相信如果是在大明或天主教国家,想要做这些事的阻力是非常之巨大的,甚至基本就不可能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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