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5 茅台不加冰（1 / 1）

 上一章写了外婆，这一章，不如写写外公吧。小时候，外公外婆总喜欢带着我们几个小孩在院子里玩耍。在和煦的阳光下，抬起小桌子，带上几块小板凳，便开启了我们美好的午后时光。那时候，桌子上总会放着一盘花生，一罐玻璃瓶装的小可乐以及一瓶外公视如珍宝的茅台酒。虽然没有过多的美食，但是那样的画面，却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直至现在，那份记忆，那份美好仍然令我难以忘怀。

我记得，家里的第一瓶茅台酒是外公年初过几十岁大寿时爸爸买送他的。那时候他拿到酒，满脸春风，那感觉就像我们拿到可乐一样，兴奋不已。而自从收到茅台酒后，外公就天天捧着它，每天下午在院子里饮上一小口。有一点我觉得特别神奇，那就是外公的酒好像永远喝不完，一瓶茅台酒，他可以从寒冷的一月喝到炎热的8月还没有喝完，以至于我们常常怀疑那个酒瓶会生水。而我们五个小孩，一瓶200ML不到的玻璃瓶装小可乐，才分一下就没了，我们经常感到失落。

为了让大家看起来每杯量比较多，那时老大会往我们的可乐里加冰块，直到冰块将杯里的可乐升高到杯口。看着晶莹的小冰块在咖啡色的液体里闪闪发亮，我们的内心就会特别的舒畅。老大很孝顺，每次开喝之前，她总会先颠簸颠簸的拿着可乐顶着外公的肚皮问一声要不要喝，再转头问旁边的外婆。外公外婆总是眯起那条线对说：“乖，我不喝，你喝。”然后老大便迫不及待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看着老大那馋样，外公外婆总会露出欣喜的笑容。

有一次，外公倒了一小口的茅台酒放在茶杯上，便把酒拿进去房间里面收。那个茶杯非常小，可是外公的酒在茶杯里竟然只有一点点，感觉舔几下就没有了。于是，为了孝顺外公，我便帮他往酒里加了几个冰块，心想着外公看到肯定很开心，还会表扬我。没想到，外公出来看到后，脸上的笑容竟然没有了，反而露出了愁容。但是，慈祥的外公并没有责备我，而是无奈地笑了笑。长大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茅台酒加入冰块，酒的度数会降低，香气会受到影响，从而破坏了口感，而外公的那个表情叫“可惜”。

虽然外公很节俭，但是，对于生活的品质还是很有要求的，他的追求是在于精而不在于多。所以，当时他应该是在心疼被我浪费的那一小口酒。过了很久以后，外公的酒终于喝完了，外公瓶子并没有扔掉，而是留了下来，还经常拿出来“闻味”。后来生活越来越好了，爸爸经常会给外公送一瓶茅台酒，而外公每个茅台的空瓶子都会收藏起来。

在我16岁的时候，外公生了很严重的病，疾病让他变得骨瘦如材。他的手上，脚上满满都是针孔扎过的痕迹，各种青筋爆起，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他，我的心如刀割般刺痛。外公生病了，但他仍然想念着他的茅台，于是，他让外婆带了一个空瓶子到医院，放在病桌上。看着那个空瓶子，他会不由自主的动动嘴巴，仿佛真的喝到了似的，那个空瓶子陪着外公度过了他最后的时光。再后来，我们都长大了。

每到除夕晚上，我们家都会喝一瓶茅台，还记得我第一次年夜饭喝茅台时眼泪都蹦了出来，有点辣喉，有点冲鼻，这个时候妈妈想给我加点冰块，我都会强烈的拒绝，因为喝茅台不加冰。而年夜饭喝茅台，成了我家过年必要的一种仪式感，仿佛在告诉我们，这个时候外公与我们同在。

现在，每当看到茅台，我的内心总会涌现一种难以言语情感，那种情感，或许叫做“思念”吧。思念是虚物，茅台是实物，当虚物溶于实物时，那便是我们对外公的无限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