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翻手覆云雨(1 / 2)
凤眸湿润似凝了一层薄雾,长密卷翘的鸦睫亦串了细细雾珠,皇后螓首微颔略显局促。
“母后,孩儿没事,许是偏殿之中许久不曾住人,所以清冷了些。”
秦楼安曳笑,将攥于皇后掌中的手轻轻抽出,挽了赤缎金凤广袖将皇后搀回榻上。
她知晓母后不愿让她知道她伤心落泪之事,所以她便也干脆装作不曾看见。如今该说的也好,不该说的也罢,她都已经说了。母后是聪明人,想来不会因两个归尘之人执迷不悟,固囿自己。
“朱砂,本宫腹中有些饥饿,你且去小膳房备些吃的来。本宫要吃糖醋鳕鱼丸,一品豆腐羹,园林香液鸡,蟹粉狮子头,砂锅三味和红油猪手。”
秦楼安漫不经心一开口便是六道奇精珍馐,躬身于身前听命的朱砂瞬间柳眉紧蹙,杏目生疑。
“朱砂,适才公主的话没听到吗?怎的还不快下去准备?”
一声清肃之音传来,听闻皇后催促,朱砂抬头,一张俏秀小脸上满是为难之色:“回娘娘,可否劳烦公主再说一遍…适才奴婢没有将菜品记全…”
闻言,秦楼安亦未曾怪罪朱砂,自榻缘站起身,玉履轻抬靠近朱砂,居高临下睨着那张鹅蛋笑脸,一字一顿将适才所说菜品命重复一遍,连顺序都与适才所说一般一样。
“这下可记清楚了?”
“回公主,奴婢记清楚了,奴婢这就去小膳房为公主备膳。”
朱砂躬身应下之后便退出珠玉翠帘,皇后见此,轻笑而言:“安儿故意将朱砂支开,可是有什么重要之事与母后说?”
闻言,秦楼安浅笑坐回榻上,“看来孩儿这点小心思,已经被母后看穿了。”
“适才你要吃的这几样菜,没有个把时辰可是做不出来的。若当真是饿,怎会挑这些个繁琐难做又费时费力的菜式吃?”
皇后溺笑凝看秦楼安一眼,伸手指了指榻边锦杌示意她坐下,“所以,安儿到底有何重要之事告诉母后?”
秦楼安会意坐下,亦不再耍卖关子,“母后,孩儿怀疑昭阳殿中的奸细,应该不止一人。”
“不止一人?”
皇后闻言,本是带笑的眉眼惊疑问瞬染,“安儿,朱砂是否是奸细叛徒之事尚未确定,怎的如今又多出他人?”
“母后不要过度惊慌,没有直接证据之前一切都是猜测怀疑。不管隐藏于昭阳殿中的奸细到底有几人,有一点却是非常确定,那便是他们的目的绝不是单纯的谋害您的性命。”
“是啊,他们潜伏昭阳殿中若只是为了杀害本宫,想来当初有机会下手之时便不会用什么蛊虫,直接砒霜鸩毒,岂不是早就将本宫送了西?”
适才秦楼安顾及着母后未曾将话说的直接,现下却听母后自己如此开门见山将话说出口,想来母后定也知晓,在这一场未知迷局中,自己不过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母后且放宽心,不管这些奸细背后之人是谁,也不管他们所谋到底为何。只要有女儿在,万不会再让他们伤害您与父皇。”
凤眸垂于紧握了自己手掌的一双白皙玉手上,皇后瑾笑淡淡。
“怪不得你父皇经常说,若你是男儿身便好了,这样太子储君之位,也不至于迟迟定不下来。如今国储未定,你三个皇兄渐有离心离德相争夺嫡的苗头,朝中重臣亦有分帮结伙之势,你父皇,已是心力交瘁。”
“母后…”
她一直以为母后不准她过问朝堂之事,是因母后自己厌烦这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亦一直以为母后对朝堂一无所知,不曾想今日竟从母后口中听到这番话。
“怎么了,安儿莫不是当真以为母后只是个囿于深宫的无知妇人?”
皇后见秦楼安满目震惊的看着她,浅笑之间凤眸华闪,似蒙尘明珠重又绽放灼灼璀璨。
“如今母后已过了善谋城府之岁,所求只不过是安稳度日罢了。殊不知母后年轻气盛之时,亦是反手为云,覆手成雨。不然仅凭一份最是倚靠不住的帝王宠,安能尊享凤位执掌六宫二十余载?”
听闻皇后如此言语,秦楼安惊愕之际又多一分安心之感。原是母后并非不知人心险恶,亦不是不知后宫争斗残酷,只不过是不屑去争,不愿去斗。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母后不屑大动城府算计他人,他人却有谋害您之意,且已是迫不及待动手了。所以还请母后暂先将安享清闲的心收一收,如今我们是不得不斗,不得不争。”
闻言,皇后颔首点头应下,与前次答应秦楼安时不同,如今皇后面色之上,已毫不见敷衍之意。
“母后知晓了,安儿放心罢。你适才既是说昭阳殿中潜藏的奸细不止一人,想来除了怀疑朱砂那丫头,定是另有怀疑之人,他是谁?”
“看过母后这次当真是将孩儿的话听进心里了呢!”
秦楼安打趣之际,凤眸略略扫向珠玉翠帘,须臾凑近皇后耳边耳语一句。
“这…?”
“母后不必惊疑,越是看似不可能之人,越有可能是。且孩儿并不是无端猜忌,如今此人与朱砂一般,已有多处可疑之点。只是若要找到实锤证据,想来还得从昨夜金匾后砸落下来的三具尸体身上寻找。”
听闻秦楼安如此言语,皇后知晓她话中之意,想来又是要身涉前朝了。
“安儿,这般时候你父皇多于朝龙殿中,你若执意要亲查此事,也得先过问了你父皇的意思。想来那三具尸体如今在何处,你也要过问你父皇罢?”
“母后?”秦楼安心下惊喜兀然站起,眸中尽是不可置信之色,“母后这可是不反对孩儿参涉朝政了?”
见秦楼安凤眸之中星子摇曳,皇后一时忍俊不禁,“女儿大了自是管不住的,何况还是我凤弄歌之女?如今纵是本宫不愿,不也是拴不住你?”
言罢,母女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浅浅生笑。
“既是如此,事不宜迟,孩儿这便去朝龙殿见父皇,还请母后独在殿中之时务必万分谨慎小心,莫要给了贼人可乘之机。”
“母后知晓了,你尽管放心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罢,不用担心我。”
皇后倏尔一笑,给予一记心安之色,秦楼安会意,心稳于怀,出了内寝直奔朝龙殿。
路经掩瑜阁之时,秦楼安脚底步伐微顿,略略抬眸看向二层廊台。
兀然,秦楼安铮然停步,心下豁然一沉,她怎的像是在轻启的半寸轩窗缝隙之中,似见一抹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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