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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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地,闭上眼睛,浸浴在逝去的空气里,触到了那无限辽远的切近。梦里,烽烟弥漫。五更的鼓角,渐渐远去,行军的火把将江畔染得通明……

当这样一个熟识的布景再度浮现,让我用青灯和浊酒,来祭奠那曾经离开,却从来不曾远去的人。

篇一栎社树

在我眼中,子建应该是颀长而瘦削的。瘦就很有才子的味道。在大筵群臣的喧嚷中,他应该是独自束着高耸的发髻,一身酒气,扬扬洒洒,少年的轻狂。每当想起他,我常常莫名勾起一段谙熟的故事——“匠石之齐,至于曲辕,见栎社树……”

那是一株在神明庇护下恣意生长的怪物,没有人不仰望叹服于它盛大枝叶的华美,却没有人能用它古拙崎岖,布满毒刺的枝干做成任何可用的器具。曹子建啊,“才高八斗”这个词为了他而存在,他的辞采是那“临山十仞,可蔽千牛”的虬枝,然而,他终究又是布满棘刺的“不材之木”,狂妄乖戾的性情决定了他一生无所为用。他可以妄为,可以“不自劝励,饮酒不节”;可以“驰道行车,开司马门”;可以“临征醉慢,唐突军令”……因为他有依靠,一个爱他,而纵容他的父亲。就像那栎社树所以不材,却不为所伤,又可以享受祭拜的依仗正是他背后的神社一般。终于有一天,神社崩塌了,在曹公的哀乐声中埋葬的,还有他最钟爱的儿子。

如果可用送子建一卦,我会给他“無妄”。这是长子面对严父的卦象,代表着张扬个性的节制和收敛。

“勿用妄为啊”!我希望有人能救他,然而谁也救不了他。千百年来,人们只会站在远处观望,连同我在内,永远不会选择启用于他。然而,我又宁愿他埋葬,成就他盖世的才情,与疏狂的心……

篇二巽为风

我梦见过唯美的江南。

温柔的南国,天地间的灵气浮动起来了,那就叫做“风”。

柔美而坚韧的风,印证着“巽”的卦象,阳刚凌驾于上,阴柔臣服于下,仿佛注定了他一生的惶恐与谦卑。

我知道“陆逊”是他后来改的名字。

在二十岁取字的时候,他还叫做“陆议”,我不知道他何以改名,然而这个“巽”字,仿佛就正是为他所造。因为人们说,“巽”就是“逊”的别体。我常无端地觉得陆逊貌似张良,有一张女子般秀美的脸,正如罗贯中笔下那个“面如美玉”的清秀书生。一直觉得他很弱,却不由叹服于他的弱,就像面对《庄子》里那“指之可胜之”,却能催垮万物的“风”。

面对向主公进谗,中伤自己的同僚,他可以只用一句“若复毁之乱圣听,不可长也”来默默宽容。那一年,他二十一岁,那是一个我们血气方刚、片言必争的年龄。然而纵使他人到中年,身居都督之位的时候,也可以用“忍而不奏”来忍让于不敬的下属。我怀疑陆逊的情绪生来并不健全,谦恭与容忍就覆盖了他的全部。“陆议之才不亚周郎”——然而,比起周瑜,他所走的却是一条笨拙的路,从令使、都尉,到太守、护军、都督,一直到辅国将军与丞相,享受董督军国,出入覆以御盖的殊荣。从二十一岁初仕,到六十二岁方才官至丞相,那是没有一步投机的攀援。

他无疑是优秀的,他毁灭了强大威严的关羽和城府事故的刘备,以坚韧的柔弱抹杀掉了武人与书生的界限。当风再次拂过萧瑟的江南,“巽”的卦辞道出了这个美貌的书生的结局。谦恭也有一个底线,“二宫之乱”后,陆逊在孙权的接连斥责中积愤致卒。在我心中他像张良,其实,他比知进知退的张良,实在要差得很远……

篇叁离为火

火对于吴,总有着历史性的意味。当那仿佛自九天倾泻而下的祝融将赤壁映照得如同白昼之时,便成就了一个如日中天的武人。

如果陆逊是风,周瑜无疑是火。

还记得名伶徐小香的扮相,周公瑾永远是三十岁,历史在他生命中最灿烂的瞬间凝结。在那古旧的琴面上留着模糊的指纹,同那如丝如瀑的弦音一起,牵绕着千百年多少文人与女子的心。

公瑾是完美的,无论相貌还是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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