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曲意逢迎 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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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和节度府的头面人物,如敬翔、李振、王权、卢导、崔协、裴迪等,济济一堂,只待许错一来,便要在梁王朱全忠面前审案。

方才敬翔拿着河南府衙的三本账簿,前去节度府找李振,本意是想以此要挟,让这次的案子缓一缓,待到过了年,便可不了了之,王府和节度府便也不会斗个两败俱伤。

可李振却不敢擅自决断,毕竟案子是朱全忠派下来的,且限定在腊月二十九结案。案子办到今天,朱全忠的心思令人捉摸不透,李振担心自己让这案子稀里糊涂地揭过去,会触怒朱全忠,再加上节度府众官僚的心思,反而会让他自己里外不是人。一看敬翔逼得紧了,李振便干脆通报了朱全忠,把人都带到了王府。无论出什么事,只要是当着朱全忠的面办出来,他对上对下便都容易交代了。

世事不可能全都称心如意,虽然闹到朱全忠面前,并非敬翔所愿,但事至斯境,他也没有了退路,便只能顺势而为了。

众人各怀心思,在王府签押房里等候的时候,朱全忠却还在内堂,迟迟不来。

朱全忠一样知道形势不妙,他最器重的两个心腹,敬翔和李振,已经到了公开决裂的边缘,若他把握不住大局,一个失着,便会使自己的基业分崩离析。

一时间,朱全忠怒不可遏,不由得动了杀机:“非得让我杀一两个人,他们才肯安分下来不成?”

这个时候,一徐娘半老的美妇走进内堂,来到朱全忠面前。

这美妇便是朱全忠元配之妻、梁王妃张氏,闺名一个惠字,年在三十开外,面上掩不住丝丝皱纹,但仪态淡雅,娴静端庄,自有一番亲和美感。

朱全忠家中妻妾满堂,但与张惠夫妻二十载,却能一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糟糠之妻不下堂,内事既全交之,外事亦常问之,每问无有不受益时。

大梁人皆知,贤内助者,莫过张惠,朱全忠亦曾洋洋自夸:“吾妻可比yīn丽华。”足见张惠的地位。

见爱妻前来,朱全忠心里稍宽,笑道:“可是给我解惑而来?”

张惠款款上前,坐在了朱全忠身侧,道:“臣妾一介妇道,哪里能给大王解惑?现下过来,却是有事请教大王。”

朱全忠笑骂道:“老夫老妻了,还绕什么弯弯?有话直说便是。”

张惠淡然一笑,道:“臣妾想问大王,是否想杀许错了?”

朱全忠眉头一拧,冷哼道:“之前你极力劝我,要留他一命,我便听了。可闹到今rì,你也该看得出来,不杀他,事情便没完没了。”

张惠道:“不错,大王早已知道,今年征讨河东,战事失利,其中罪责,全在辎重不济。李振的人克扣军需钱粮,挪去修建洛阳殿宇,这便是战败祸根。可此事牵连太广,李振、裴迪脱不了干系,宣武别将氏叔琮当时守备粮道,是为粮秣中枢,也未必没和他们勾结。但这三个人,一个帮大王打点长安事务,一个握着大梁藩库的钥匙,一个在前方统辖数万兵勇,大王要靠他们办事,便不能处罚他们。因此大王把罪加在许错头上时,臣妾虽不赞同,却也并未阻拦。不过,依臣妾之见,大王只可以办他,却万不能杀他。”

朱全忠道:“何以见得?”

张惠道:“因为臣妾昨夜才想明白,若杀了许错,那么虽能稳得住一时,但不出一年,大王的大业便要急转直下了。”

朱全忠虽对张惠敬爱有加,但听了这么不吉利的话,也不由得火冒三丈,强捺着怒气道:“何出此言?”

张惠对朱全忠的怒sè视若无睹,平静地道:“这一次,臣妾不说内事,不说外事,只说说大王的心事。”

朱全忠问道:“我有什么心事?”

张惠一字一顿地道:“迎皇上迁都,便是大王最大的一桩心事。”

朱全忠不语,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在听。

张惠字斟句酌地道:“大王这桩心事,臣妾看得出,下面的人也看得出,但迁都触及国祚,连动社稷,朝廷自然不会轻易施行,大王也知此非一蹴而就之事,必须按部就班,筹划长远。至于下面的人,他们不是不晓得这些利害,可有些人沉不住气,认定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为了邀功,为了谋身,或者为了贪财,于是便串通起来,挪用军需钱粮,去修洛阳的殿宇,导致前方战事失利。若是大王推许错上去顶罪,不去追究元凶,那下面的人便会以为在大王心里,没有比迁都更大的事,只要以迁都为名,干出何等样事也不会有罪,以后势必有恃无恐,变本加厉,一门心思筹备迁都。可前方的战事还要打下去,钱粮不济,便要加征赋税。今年折损太大,还要增募兵员。虽然他们出了一个清佛的方略,但说到底,还是到民间敛财,百姓之苦可想而知。大王镇守中原这块四冲之地,若是安不住民心,后果毋庸多言。”

朱全忠默然思忖起来,脸上不见yīn晴,可心里还是赞同了张惠的议论。

张惠起身端回一盆热水,又去衣橱里取了袍服,一边服侍朱全忠拭汗更衣,一边说道:“这些话,本不该臣妾来说,可大王的那些臣属,更加不能说,故而臣妾只能斗胆置喙。贪墨一案如何去查,自然还是大王做主,臣妾只请大王记得论语上的那句话,yù速则不达。”

朱全忠点头道:“我理会得。”更衣完毕,径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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