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北冥寒辰（2 / 2）

“妈妈，咱们小姐不能为她自己争取什么，我们可以啊。”

刘妈妈转过头瞪着她，而原本在玩弄着桌上玉扳指的沐清漪，也是猛地身子一僵。

她看着铜镜，一脸的天真无邪，可是眼角犀利的光，一直注视着在自己身旁讨论的两人，

“绿袖丫头，你想干什么？”刘妈妈吃惊的问。

“妈妈别担心，绿袖不是想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现下六小姐咬定腹中胎儿是三皇子的，老夫人又吩咐人将六小姐关在了飘雪院里，不准其他人探视……”

“绿袖想，将军和茹夫人一定不会轻视此事，不如让绿袖去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探出什么也好。”

刘妈妈皱着眉头，“擅离职守已经是坏了规矩，如果被老夫人知道我们不听吩咐去飘雪院，恐怕到时候会被赶出府，那么小姐身边可就更没有一个体己的人了啊！”

“可是妈妈，咱们小姐不懂事，您没看见今天将军和老夫人的态度么，整个过程下来完全没有询问过咱们小姐一句话，没有看过咱们小姐一个面色……咱们小姐也是受委屈的那个，怎能白白让人受了欺负去！”

“可是……”刘妈妈有些动摇，可仍有顾忌。

“刘妈妈，别可是了，就这么定下了……晚上没人的时候我过去看看飘雪院那边的动静，若是我绿袖真的那般不幸被抓住了……”

绿袖说到一半，顿住了嘴，幽怨却又充溢着坚定的目光看向了对着镜子发呆的沐清漪，一咬牙。

“那就请刘妈妈您好好照顾小姐，等到小姐嫁到了皇子府，再帮小姐寻个可靠的婢女，帮绿袖继续伺候小姐。”

“绿袖！”

沐清漪一点点的听着，手里的玉扳指被她一点点的用力握紧。

今日，绿袖的话点醒了她。

的确，刚刚在大厅里发生的一切，除了沐紫烟想要拉着自己替她求情之外，她，沐清漪，定了身份的三皇妃，却是至始至终保持着一个局外人的身份。

沐占元和老夫人完全没有向她投来一个安慰的目光，恐怕是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舍得施舍给自己吧？！

她已经不是任由别人操控生活的傻子沐清漪了，既然她下了决心要让那些看不起、对不住她的人好看，现在麻烦都撞到自己的头上了，为什么她还要忍气吞声呢？那么她也不需要再为了怕惹麻烦再装疯卖傻下去！

看样子，她得找个契机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恢复了神智，已经不再是可以任由别人掌控操作的傻子，她自己的生活和丈夫，得由她自己的来安排！

……

绿袖下了决定，当晚深夜，整个将军府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打算去一去涟漪园一探究竟。

而要出去的话，涟漪园里她们唯一搞不定的就只有三皇子的侍卫冷剑了。

不过刘妈妈好歹也是在将军府呆了十几年的老人，总有法子对付冷剑。她给了绿袖一包蒙汗药，让她落进受伤的冷剑的药中，为了不让对方察觉，还特地加了菊花来混杂味道。

冷剑没有怀疑便喝了下去，一个时辰之后，冷剑便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得昏天暗地。

绿袖换了身暗色的衣服，进了里屋。

沐清漪还没有睡，正盘腿坐在榻上，桌上摆着张白纸，手里拿着支毛笔勾勾画画的，一脸的兴奋，精神的很。

估摸是进门的时候，绿袖就已经红了眼睛。

她缓步的走到了暖塌前，扑通一下的跪了下去，眼泪也在那个瞬间，滚落了下来，砸在了她扶在膝盖的手背上。

“小姐……”绿袖声音夹带着哽咽喘息，沐清漪勾画的动作一顿，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了她。

甜甜腻腻的声音溢出了口，“绿袖，你怎么哭了呢？是不是晚餐没吃饱啊？”

闻言，绿袖哭的更凶了。

刘妈妈上前，给绿袖递了帕子，显然也是不忍。

“擦擦吧，小姐该着急了。”

“嗯。”

绿袖擦干了泪，看了沐清漪好几眼，最后什么话也说不出话来，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来……绿袖也是怕自己会多说一个字，眼泪会再次承受不住落下来。

噗噗噗，三个响头，绿袖结结实实的敲着砖面叩了下来。

刘妈妈从一边端来一杯茶，绿袖站了起来，“丫头，喝了再去吧。”

绿袖眨了眨眼睛，接过茶仰起脑袋喝下了肚子。

“刘妈妈，绿袖走了，小姐就交给您了。”

“嗯，放心吧，你会没事的。”刘妈妈放下了杯子，而沐清漪看见了她转身时候脸上投下的一片隐瞒。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吃惊的抬起头看向绿袖，只见她扶着桌子，摇摇晃晃了一会儿，来不及念出几字，就晕了过去……

刘妈妈淡然的走过来，扶起晕倒在地的绿袖，让她躺在了窗边的贵妃椅子上，夜深风寒，刘妈妈还给她披上了宫里赏给沐清漪的银狐袍子。

沐清漪下了榻，穿上鞋子，歪着头走到贵妃斜椅边，天真的双眼炯炯发亮。

“绿袖睡着了么？”

刘妈妈愣了一下，转过头对着沐清漪和蔼的笑着，“是啊，绿袖已经睡觉了呢，小姐，您也该歇息了呢。”

沐清漪打了个哈欠，赞同的点点头。

“嗯，清漪也好累，要和绿袖一样睡觉觉了。”

刘妈妈爱怜的目光柔和如水，她伺候着沐清漪喝了安神茶，帮她脱下了外袍，扶着她在雕花大床上躺下，细心的帮她掖好了锦被的边角。

“小姐闭上眼睛，睡吧。”

沐清漪依言，乖乖的合上了眼，不久之后她便听见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随着脚步声的响起，紧接着便是轻轻的关门声……

沐清漪睁开了眼，倏地从床上坐起，掀开了纱帐，一双黑亮的眸子在黑夜中散发着幽幽的光，如同一只诡谲的猫。

……

涟漪园，甚至是整个将军府都是一派的宁静。

果然没有了冷剑，沐清漪便不觉得那么束手束脚。

找了件与夜色极好融合的黛蓝外袍，披上之后便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

重生之后她没有逛过整个将军府，不过之前的沐清漪却是有些记忆的，即使很模糊，可沐清漪依旧能寻着那记忆，还是找到了沐紫烟所在的飘雪院。

这个时辰，飘雪院的主屋依旧亮着灯。

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沐清漪放轻了脚步，恍若无人般走了进去。

涟漪园在沐清漪被封为三皇妃之后有做过微小的修葺，可到底也是比较底子比较破败的院子，到底也是比不上光鲜华丽的飘雪院。

沐清漪步步缓慢的踱着走入，看着院落中的每一处清晰可知的细致美丽，微微扬起的唇角透露的鄙夷愈加明显了起来。

主屋子的光很亮，关着门，人影幢幢的照射在门窗上，沐清漪皱了下眉头，不急不慢的躲在了门旁的盆栽边。

屋子里的谈话声虽然被她们刻意压低，可依旧是断断续续的透了出来。

“紫烟，现下被将军和老夫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这可怎么办才好？”着急的语调，听这个声音，是沐紫烟的母亲华夫人无疑。

沐紫烟显然是坐在了椅子上，身影比华夫人矮了一截，只是稍稍的露出了个头。

“娘，这件事我自己会有分寸，您就别担疑了。”

“可这要叫为娘怎么不担心，沐菲蓉当初威胁咱们可是……”

华夫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亦或是里屋的沐紫烟给她使了什么眼色，她蓦地止住了话语。

听见本不该出现的那四个字，沐清漪半蹲的身子微微一动，却没想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这半个多月来，沐清漪一直复习着自己上辈子最骄傲的近身搏斗，身子底差她就用勤奋补上去，虽然她不能那么轻易的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可是现在这个人距离自己如此接近，她有百分之七十五的信心能够将对方击倒。

沐清漪已经开始扭了手腕动力，准备一招将对方擒拿下来，可是侧头的瞬间瞥见了身后人所着的衣物是无比的熟悉，她眼睛一闪，生生的止住了动作。

刘妈妈一脸惊慌的拉着沐清漪的手，满脸的担忧和着急，她本想要询问沐清漪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可是碍于此处不便说话，她便扯着沐清漪转身，想要往外面走。

沐清漪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况且她们已经说到了那么关键的地方，她又怎么能够就这样离开？！

沐清漪反手拉住了刘妈妈的手，面对她投来的错愕目光，她只是竖起食指放在唇边，黑亮无邪的双瞳紧紧凝视着刘妈妈，似乎在对她说‘听下去，不要走’。

完全是没有预料到沐清漪会有这个动作，刘妈妈怔愣了一会儿，便被沐清漪拉着，重新在盆栽边蹲下。

“……娘！不是告诉过您把这件事给忘了的吗，您怎么又说起来了？！”沐紫烟气愤的声音传出，似乎难以保持一向面对外人时的文雅恬静。

华夫人的声音夹带着丝丝哽咽，“女儿啊，娘怎么能忘得掉啊，这种事情，娘一辈子也忘不了啊！”

沐清漪已经听出了华夫人的哭声，她更加屏息好奇。

到底沐菲蓉用了什么办法让她们这么顾忌有怨恨？

难道这沐紫烟肚子里的孩子，沐菲蓉也就早早的知道了？

将军府里，这看似风平浪静的后院，似乎也藏着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啊……

沐清漪眼里闪过一抹邪光，只看见里面沐紫烟的身影已经站了起来。

“别说了！”沐紫烟的情绪很是激动，愤怒着。

“沐菲蓉那个贱人，她想要我肚子里的孩子帮她巩固位置，她倒是想得美！”

这句话说得不大不小，可足以让院子里的沐清漪和刘妈妈都听得清清楚楚。

忽的，她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幽深发亮的黑眸里狡黠万千如果是在现代，沐清漪早就拿出手机录音了。

华夫人已经承认不住，捂着嘴开始呜呜的哭了起来。

沐紫烟显然是被自己的亲娘惹得陡然生了几分烦躁，一甩手将桌上的茶壶茶杯都刷在了地上，发出一系列乒乒乓乓的声音。

“哭哭哭！每次出事了你都只会哭！除了哭你还会什么！”

沐紫烟开始歇斯底里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做的‘好事’，我会被沐菲蓉那个贱人威胁么？！如果不是因为你当初贪念不该贪的，如果不是你当初做事手脚不干净，我们还会沦落到现在受人摆布的地步么？”

顿了顿，沐紫烟冷哼了一声，语调开始平缓了下来。

“沐菲蓉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以为傍上了太子就可以当国母母仪天下……哼，她倒是想的美，也是她自己作孽，还有那个心狠手辣的娘……活该她不能生育，才会让我有这个机会。”

听到这里，沐清漪已经能够推断出大概了。

沐菲蓉想要当太子妃，可惜自己无法生育，就威胁自己的六妹沐紫烟代替自己怀孕。

双眼盈泪的华夫人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那张甜美宁静的容颜，此时竟是狰狞一片，凶狠的厉害，可怕、丑陋至极。

“烟儿，你……”

“既然我已经承受了这些羞辱，就要一点点的从她们母女身上取回来……我肚子里的骨血是太子殿下的，只要我暂时顺从沐菲蓉的话，借她的手保住我的孩子，以后有机会，我便要扭转过来，让太子选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