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十八章:羊圈(2 / 2)
黎塞留轻叹了口气,道:“在修道院派你来担任第九区长老时,我曾看过你的身份资料,我知道,你一路走来,吃过不少苦,但是,你能走到今天,都是光明神在眷顾你,你所受的所有冤屈,光明神都会偿还给你,你年纪还小,千万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仇恨会把你拉入罪恶的深渊。”
“仇恨只会让人痛苦,让人盲目。”他饱含情感的声音中充满慈悲,道:“当你放下仇恨时,就是拥抱光明时,你会看清这个世界,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肮脏龌龊,黑暗会使人盲目,看不清未来,你只需要放下,就能解脱。”
杜迪安静静地看着他,道:“令人盲目的,除了黑暗,还有强光!你的这一套,用在其他愚民身上忽悠还行,用在我身上,你觉得有可能么?”
黎塞留微怔,苦涩地道:“你陷得太深了,这个世界上如果人人都跟你一样,被仇恨支配,世界必将毁灭,难道你认为杀戮主宰的世界,能够长久么?每个人都会遭受挫折,但遇上挫折就仇恨这个世界,最终只会自己毁了自己,即便你不信神,至少也得相信一个真理——只有爱与和平的世界,才是最完美的世界,不是么?”
“是么?”杜迪安反问。
黎塞留凝视着他,“不是么?”
“不是。”杜迪安表情平静地直视着他,“你听说过一个故事没?”
黎塞留微怔,“故事?”
“曾经,有一个农夫,他打造了一个羊圈,里面都是雪白的羊羔。”杜迪安缓缓道:“每个羊羔在里面生活得都很快乐、幸福,它们虽然有争食,但不会造成伤亡,所以每个羊羔都能吃到美味可口的食物。这样的情况,也是农夫所乐意见到的。但是,一天天过去,羊圈里的羊羔长得越来越大了,越来越肥了。”
“温和的农夫终于提起了刀,将这些羊羔一只一只宰杀了,卖到了肉市场。”
“直到那一天来临时,快乐幸福的羊羔们,才体会到真正的恐惧。”
黎塞留听着他的叙说,慢慢地皱紧眉头。
“后来,到了第二年,农夫有买了一群羊羔崽子。”杜迪安继续道:“这些羊羔崽子快乐的生活在里面,但是有一天,狼来了。狼冲进了羊圈里,所有的小羊羔吓坏了,拼命地朝羊圈外面跑去躲命。”
“农夫得知消息后赶来时,顿时看见羊圈里的羊羔被咬死了好几只,其余的也都吓跑了。他气急败坏,恨透了这只狼。而那些逃跑的羊羔们,也恨透了这只狼,因为这只狼让它们失去了安稳的住所。”
说到这里,杜迪安抬头望着他,道:“你,会恨这只狼么?”
黎塞留脸色阴沉,知道杜迪安在让他做选择,不是选择恨不恨,而是选择站在什么立场!
他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即便这些羊羔知道了它们最终的命运,却依然会恨这只狼?”
“哦?”杜迪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黎塞留道:“因为在这羊圈里,它们至少能安稳地活到老,但离开了羊圈,朝不保夕,颠沛流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病死,饿死,跟这样的日子相比,生活在羊圈中才是最大的幸福吧?”
杜迪安微微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个故事的结局就是如此,最后农夫杀死了狼,找回了羊羔,这是一个喜闻乐见的皆大欢喜的故事。”
黎塞留微微张嘴,不知他要说什么。
“但是啊……”杜迪安语气轻缓,道:“我们是人,不是羊羔,人跟羊羔有一点很大的区别就是,人有尊严,当然了,也有很多人是没有尊严的。”
“但至少,有一部分有尊严的存在,而他们,不愿当羊羔。”
“所以,现实生活中,不是所有人,都会憎恨这只狼。”杜迪安看着他,“黑暗教廷的存在就是如此,不是么?”
黎塞留嘴唇微动,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但正因如此,才是可悲!”
“你也觉得可悲?”
“我说的可悲,不是有的人愿意当羊羔。”黎塞留摇头叹气道:“是那些自认为看见了羊圈外面的世界、预知到了农夫行为的聪明羊羔!它们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所以不愿再安分守己,喜欢多生事端,但它们终究只是一只羊,即便是发怒,暴躁,又能如何?只会伤了自己的同类,却伤不到农夫半根汗毛。”
“所以说,越是聪明的人,越危险,越理智,也越冷血,跟聪明人打交道,千万不要交心。”
杜迪安慢慢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个世界掌握在聪明人手里,也会毁在聪明人手里,但,想要自己不被毁灭,就只有自己当那个聪明人。”
黎塞留道:“你的这个想法,跟那些聪明的羊羔,没什么区别。”
杜迪安默然,过了许久,才缓缓道:“如果认命,将毫无希望,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的角,刺不穿农夫的脖子呢?”
黎塞留深深地看着他,道:“但你想过没有,你的尝试会伤及多少同类?”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是同类,认命的是一类,不认命的是一类。”杜迪安冷冷地看着他,“棋盘上面,每颗棋子都有杀敌的作用,既然如此,也该有被杀的准备。”
“你完全被黑暗蒙蔽了双眼。”黎塞留叹息,“仇恨只会招来毁灭,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如此,哪怕你得到了光明教廷和黑暗教廷的统治权,又能如何?你打破了修道院治理外壁区的稳定秩序,也打破了内壁区各方势力的犄角规则,你知道打破规则的后果有多么严重么,你这是叛逆所有希尔维亚巨壁子民!“
“自己打破自己的规则,叫完善、修改。别人打破了这些规则,就叫反叛,造反。”杜迪安缓缓道:“所以说,所谓的罪行,在不同的对象,不同的立场面前,也是变化不定的,究竟什么东西,是唯一衡量的标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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