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蓦然(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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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被皇帝如此顶撞,顿时觉得颜面无光,她怒声道:“皇儿,这婢子狐猸惑主,哀家处决她有什么不对?”

我心里一震,这太后真是搞笑,她哪只眼睛看见我狐猸惑主了?

本是剑拔弩张之时,皇帝却突然轻笑起来,他冷冷的看着自己的母亲,鹰眸中的怨气越积越盛,他涩涩的道:“是否每一个长得像她的人,您都要赶尽杀绝?”

那日的事后来便不了了之了,太后离去前,神色极为恼怒的瞪了我一眼,然后拂袖离去。

待她走后,皇上疲惫的望着我,掀了掀唇,却是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去。

眼见着这禁宫里的两大主子一前一后离去,我全身虚脱的软倒在地,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任冷汗浸湿了中衣。

夜风拂过,我止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身子瑟瑟发起抖来。

任谁刚经历了一场死劫也没办法做到淡定从容吧。

此时耳边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鼻间芳香袭人,惊颤地抬了眸光,便瞧见一双绣花宫鞋进入眼帘,宫鞋前端绣着火红色的彼岸花,贵气逼人。

顺着那袭月白色宫装望上去,入眼的是一张不算出色的脸,她颦着眉静静的望着我,眉宇间拢着淡淡的忧愁。

瞧她的打扮,却是颐华宫的如意夫人,我连忙站起身来向她福了福身,“奴婢参见娘娘,娘娘吉祥。”

她抬起手虚扶了我一把,黑白分明的双眸投注在我脸上,缓缓流露出一股讶异之色。半晌,她才恍惚的道:“世上竟真有如此相像的人。”

略微惊讶的望着她,她娇柔的小脸上尽是恍惚之色,眉宇间那股子忧愁挥之不去,仿佛天生使然,我怔忡的望着她,不知该如何接话。

像,再次有人说我像,而正是因为像那个‘她’,我才招至今夜的横祸,刚刚太后离去时,那眼神分明是不会善罢甘休。

而身份低微的我,在这深宫中,逃过一劫,又将如何再逃过下一劫?皇上能护我第一次,是否能再护我第二次、第三次?

半晌后,她微微笑开来,眉目舒展之时,藏在其间的忧郁也淡化了不少,“或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本宫刚才路过,恰好瞧见太后发难于你,好在及时差人告之皇上,才救了你的性命。”

她状似无意的说着这番话,而我却明白,她这样说,便是要我记得她今日施予的恩惠。

轻轻的向她福了福,我感激的道:“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铭记在心,他日若有需要奴婢的地方,娘娘尽管说,倘若在奴婢的能力范围内,奴婢在所不辞。”

她背转过身去,唇边轻轻勾起一抹弧度,她脆声道:“莲尚义今日受惊过度,还是早日回去歇息吧,本宫就不多扰你了。”

“娘娘走好。”瞧她娉婷的身影缓缓消失在眼帘,我重重的吁了口气,掏出手绢揩了揩满头的汗渍,心底一片悲凉。

命运的跌宕起伏在这一日间尽现,生命几度受到威胁,虽然最终都平安无事,但实在够惊心动魄的,原来我终究还是将皇宫想得天真了些。

长长的叹了一声,我转身向住处走去,无论如何,我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就算前方等着我的是刀山火海,我也必须去闯一闯。

因为在我的生命里,还没有不打就先认输的仗。

那时我仍是天真的,以为赢便是得到那尊贵无比的地位,输也不过是一条命。

后来才知,错付了情,才是天下最凄凉的事。

月影西斜,淡淡的银晖洒落在层叠的宫殿楼阁之上,仿佛给这座繁华的宫殿镀上一层银光。

慢步行走在阡陌交错的甬道上,身旁偶尔会经过几名宫女太监,瞧见我一身狼狈,他们脸上都露着诧异,我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们便转开目光,恭恭敬敬的向我问了安。

一路行来,脚踝疼得钻心,先前那两名太监仓皇丢下我时,脚踝正好撞上凸起的硬石,之前不觉得疼,可这会儿路走多了,便一阵阵揪心的疼。

走了几步,实在受不住,我蹲下身子,以手轻按着痛处,可越按痛越烈,我不由得紧着抽冷气,以期望这样能减轻点痛楚。

可是痛意一点都未消失,我疼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思及今天的遭遇,竟是再也止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从未有过的委屈刹时填满心房,抬手拭泪,明明是想止住泪水,偏偏越落越急,滚烫的泪珠跌落在淤青的脚踝上,又是一阵阵抽痛。

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我心里一惊,禁宫中哭泣可是大忌,为免再生事端,我急忙以袖拭脸,擦掉满脸的泪水。

脚步声渐趋渐近,身后已有黑影笼罩,我深吸了口气,回头望去,只见黎莫冷漠的低睨着我,脸上似凝了一层霜般冰寒。

瞧来人是他,我没好气的垂下头去,也不理他,揉了揉脚踝,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

夏夜的流荧在林间径自欢快的飞舞着,与它们相比,我实在狼狈得一塌胡涂,黎莫并未离去,而是缓步跟在我身后,他不再像前三次一样,见面就剑拔弩张、恶声质问,只是静静的跟着我。

走出林子,来到太明湖畔,湖面波光粼粼,其上青荷摇曳,清风骤起,带着几许清香拂面而过,心里的委屈瞬时便淡化了。

踏步走进湖心亭,他亦跟随而来,瞧他如影随形,我心里顿生恼意,回头恶狠狠的瞪着他,却见他蓦然转了目光,恰似在欣赏那满湖盛开的荷花。

心下暗恼,却不想与他说话,径直侧坐在美人靠上,夜风徐徐而过,掀起裙裾悉嗦作响,我低垂眼眸,惊奇的发现,伸手便能勾着湖中那盛开的极其妖娆的青莲。

“呀”,我轻呼一声,连忙自美人靠上站起来,倾身便要伸手去捞。

此时腰间突然一紧,我还来不及反应,便一阵天眩地转,被人丢到冷冰冰的地砖上,臀部一阵刺疼,我怒气冲冲的抬起头,只见那张千年冰山脸绷得死死的,寒眸内有两簇火苗在急遽跳跃着。

“要死也别脏了这湖水。”

愤恨的瞪着他,咬了咬牙才将到口的谩骂咽回肚子里,我爬起来,径自朝湖边护栏走去。还未走近,眼前一花,便有一道人影迅速闪到面前,挡住我的去路。

“早知道你要寻死,刚才我就不救你了”他显然也怒了,咬牙切齿的瞪着我,一副白费他心力的模样。

怔了怔,我抬起头来斜睨着他,讥讽道:“你会救我?哈哈哈,你可以再装像一点,你不是巴不得我死么?刚才刚好借太后的手除了我,不是正好?”

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极不自然,耳根微微的红了,向来冰寒的神色也有了一丝裂缝,“信与不信随你便,总之人活着不容易,如果就这样轻易寻死,你当初又何必费尽心机进入皇宫?”

我怔愣了一下,目光直直的落在他脸上,他有些窘迫的掉转过头,仿佛是不习惯被人这样注视。

“我的东西掉进莲花里了,我要捡上来。”不知为何,我轻声解释着,寻死,怎么可能?我岂是那种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人。

黎莫神色古怪的扫了我一眼,指了指刚才我坐着的地方,哑声道:“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点点头,他已经翻身跳下去,我惊呼一声,连忙冲过到护栏旁,却瞧见他轻盈的立在荷叶之上,正探身寻找着什么。

湖中畅游的鲤鱼冷不防被他一吓,翻腾起一阵阵水花,惊惶失措的游开了,而那道水花却不经意溅在他的脸上,他狼狈的以手拭着满脸水渍。

“哈哈哈。”不厚道的笑声蓦然脱口而出,我捂着嘴笑起来,他回过头来冷睨着我,那一刻,他的寒眸中分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接着是怔忡。

或许是因为岔了神,他的身子急速向下坠去,我大吃一惊,急忙伸手去抓他,“小心。”

他也吃了一惊,连忙屏息稳住身形,优雅的在荷叶上轻点了几下,便又稳稳的立在上头,他回过头来,目光有些迷离,破天荒的温声安抚道,“岚儿小姐,不用担心,我的轻功很好。”

他的目光透过我似乎穿破了层层时空,重新回到记忆的那个点上,他的神情带着些许幸福,仿佛曾经的某一个时刻也与现在相似。

“咳咳咳。”我不自在的低咳了数声,他的神态渐渐恢复清明,瞧见是我,他再次怔了怔,神色骤冷。

他复转过头去,在荷花间探目,我趴在护栏边上,瞧着他冷漠疏离的背影,唇角微微翘起。

方才他的表现明明是对那位岚儿有情的,可是为什么他见到我却又那么残忍?按照移情作用,他不该也像他的主子跟兰陵王一样,对我呵护倍至?

除非他对她除了有情还有恨,人们常说爱恨一线间。

与他,岚儿是他主子的人。他无法诉说他的情意,便在心里慢慢滋生出一种恨来,而我却在不恰当的时候承受了这份恨意。

这一刻,不知为何,我竟有些同情他,只因看得到却得不到,且不能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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