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曲 血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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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万齑绝仙阵”一经发动,阵中施法之人各居其位,环环相扣,以众人的真元为引子,接引天地间阴寒灵气凝聚而发,元气耗损虽不大,但极费心神。一个不留神,至阴至寒之气便会逆冲入经脉,祸患无穷。因此当年创此阵法的魔尊噬天特地在阵法核心的外层连环设下防御力强韧的辅阵三层,即便是功力高过施法者数倍的敌手也难在一时三刻内攻入。商无客心思细密,自知四周难免有觊觎古洞仙家遗藏之人伺机出手,布阵时宁可主攻法阵的人手捉襟见肘,也不肯在外围布置辅阵时偷工减料。

眼瞧着两少年身上的淡乳色光罩晃了几晃,一道道稀疏的波纹缓缓流动方才抵消了紫黑色光柱的剧烈撞击,耳中隐约转来轻微的碎裂声。商无客心知破敌就在眼前,双掌乍分又合,两团浓烈的乌黑气团绞在一处,幻化成一支仿佛由黑曜石雕成的黑晶羽箭。

这支“齑灭箭”为绝仙阵的最强一击,在传授阵法时灰袍魔使并未详述这一箭的破坏力。此刻商无客将这支一尺长短的黑晶羽箭托在手里,心中不觉骇然,刚才聚气成箭的一霎那体内的真元耗损七成,再看身边众人也一下子变得萎靡了许多,仅此推想此招一出当有何等威势。

远远看见正道那边出了岔子,商无客未及细细分辨,却也大略猜得出麻烦不小。己方如能速战速决,便可一举控制局面,当下他再不迟疑,一口真元喷在箭上,当空划出一道乌虹自扬起的手中尖啸而出,正击在清辉支起的防护光罩上。

脆弱的“定元守缺罩”全凭事先注入墨玉法器中的灵气支撑,早已摇摇欲坠,此时早已不堪一击。乌黑的短箭如遇薄纱,毫无滞涩地一穿而透没入清辉的背部。

一瞬间商无客怀疑自己眼前出现幻觉,那白衣少年竟然没有半点伤损,奔涌的血迹、凄生的惨叫、爆裂的残肢,什么都没有。他到底是何来历?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神通?换成是自己受这么一击……

不过缺乏现实感的挫败很快被夜风拂散,少年修士身躯轻晃,数朵血色艳花在白色的衣料上绽开,眨眼染红了整件白袍。

如释重负的商无客摆手令众人停阵调息,自己飘身来到清辉二人身边,默然沉吟片刻,立掌为刃斩向清辉的后颈。对于麻烦的对手,还是将其变成死人最为保险。要说洞中之宝,他原本也心存占据之念。但魔使甫一出现他即知今次无望,既然自己拿不到,没必要留个活口让人捡个便宜,更何况那个至今仍令人看不清修为深浅的小子若是反戈一击,倒霉的可不是身为监工的魔使。

似乎是斩中了,切中肉体的触感和颈骨碎裂的轻响令他心头一松。不过下一刻,当他察觉掌缘劈中的乃是一个断了气的同道,真正的目标却被这飞来的尸体撞开后,一丝冰冷的警兆闪过心头,多年生死边缘的经历让他信任这份非理智的预感更胜冷静的判断。再没有半点掩饰,全力催发的真元挤压的浑身骨节发出阵阵轻响,淡青色的轻雾裹住商无客的身形。

间不容发之际,一道长逾数丈的五色彩带夹着霹雳电光扫过,雾气散去,人已无踪。

“呵呵,跑得倒聪明,本姑娘就饶你一次。”

一声悦耳却略显夸张的娇笑伴着浓郁的百花奇馥袭满古洞之前,不问青红皂白地侵占着洞前众人的听觉和嗅觉。

如果不是观众太少,也许会有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子上前献谄佳人吧。来人姿容妩媚,风liu袅娜,确有资格享有男性爱慕和女性妒嫉的目光,至少表面上如此。如云的乌瀑在山风中飘散,如画的眉目间染着绝无笑意的笑容,削肩玉臂露在五彩霞衣的之外,纤腰扭动的幅度恰到好处,仿佛合着某种天然的韵律,莲步款款已从百丈之外的一块大石上踱至洞前。

俗话说,皮相不可信,此言善哉。面对如此佳人,熟知其真实面目的修道之人的第一反应定然是避之唯恐不及,“飞虹赤练”华彩衣完全是绝代佳人形的催命符,将残酷、毒辣和任意妄为混着数千人的鲜血和怨毒塑成的炼狱之门,所不同的只是这门上妆点了些绚丽的花环彩带而已。

稍显遗憾的是场中能有机会作出反应的人实在太少了。华彩衣用脚踢了踢地上横七竖八散布的身体,口中稍显不满地轻叹道:“邪道的强豪吗?本以为那个什么鬼阵还有点门道,不想布阵之人如此稀松,连本姑娘三成功力发出的勾魂针都接不下。还是省点天地灵气,早日投胎吧。”

不知用了什么暗劲,被她踢到的邪道修士如同泥沙做的玩偶,整个身体无声无息地化为尘埃,连一丁点血迹也未留下。这位堪称修道界最危险的美人以滑行在冰面上的姿态在场中随意溜达,一个个中针倒地的邪道修士悄无声息地“和光同尘”,由于缺乏血流成河的视觉刺激,杀戮意外地显得不那么血腥可怖。

老实讲,要不是“万齑绝仙阵”的最后一击耗损过大,邪道众人只顾着调息,就算是“飞虹赤练”手段高绝,他们也不会败得如此之惨,连个像样的抵抗也没有。但换句话说,华彩衣的眼光之高,心思之密,恰能令她选定敌手最弱时发动致命一击。败在这样的对手手中,邪道众人纵然填了一肚子不平想喊冤,也只能期待来世了。

不过邪道并非全军覆没,商无客全身而退自不必说,站在角落里喘着粗气、神情戒备的面食店掌柜甘绵章虽然体内真元空空,气势上仍可勉力维持,手中酷似擀面杖的得意兵刃亮出全力死守的架势。

华彩衣连正眼也不看他,径自来到清辉二人身边,秀眉微挑似乎碰到了件难解之事,思忖半晌方将一只琥珀色的琉璃盏丢在昏迷不醒的二人上方。半空里万千祥光喷薄绽放,形成半个扇面,虽不大却极耀眼。内里五色流光仿佛宝石融成的稠汁流淌而出,浇在二人身上,丝丝黑气竟自二人体内缓缓渗出,遇见那本为天敌的五色祥光瞬时化为无形。

“这,这是玉皇盏?”

甘绵章结结巴巴地怯声问道,此时引起这位女煞星的注意实为不智,可超出承载限度的惊讶和艳羡令他不由自主地以身犯险。

“甘老头倒是有点见识,您老人家赖着不走,难道还要本姑娘请吃茶?”

愣了片刻,甘绵章方才意识到对方是要放自己一马,心中虽不忿地暗骂“要论年纪,你可是比我大几百岁的老妖婆,还装什么春秋正盛”云云,明面里自是不会作摸母老虎屁股的蠢事,急忙极是恭谨地道谢不迭,一溜烟地消失在夜色之中,跑出几十里才发现后背早已冰凉湿漉。

一心逃命的他自然没听到女煞星的喃喃自语:“刚才打发外边的杂鱼还是不够利索,否则还能……玉皇盏固是神妙莫测,无奈那老头子就是不吐露半句法诀,听天由命吧……那个惹麻烦的女人,欠她的人情真够麻烦……”

以无可挑剔的绝美风姿转身移步,华彩衣走向被正道七人围住的雷煞顾思言,昏黄的月光下,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依旧挂着不变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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