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我都知道（2 / 2）

他是天子，起不了身，下不了床，如何把持朝堂，处理朝政呢？</p>

身子拖垮了，就再也不能勤勉政务。</p>

他怎么会是这样平静的反应？</p>

冯皇后分了心，还是一旁孙贵人不动声色扯了下她的袖口，她才想起来要回话。</p>

只是话才到了嘴边，昭宁帝长叹一声，叫孙贵人。</p>

冯皇后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唇畔。</p>

孙贵人闻言上前小半步：“您要什么？妾在呢。”</p>

“你带他们下去吧，朕和皇后，说说话。”</p>

冯皇后眼皮突突的跳起来，转头去看孙贵人，正巧孙贵人也扭脸儿看向她。</p>

二人四目相对，隐隐都感到不好，却又给了彼此一个安心的眼神。</p>

某种默契，从前一个不愿高攀，一个看不上对方，在这一瞬间，全都消失无踪。</p>

孙贵人带着胡泰等人很快退出了殿外去。</p>

寝殿之中只剩下昭宁帝和冯皇后两个人。</p>

冯皇后生分，始终都只肯坐在床尾的圆墩儿上，连床边都不肯挨着分毫。</p>

昭宁帝动不了，却看得见。</p>

他眼角居然难得的有了一丝苦涩：“你刚嫁给我那会儿，不是这样的性子。年轻的女孩儿都娇气，在家做姑娘时候有父母拘着，嫁了人，在王府，没人管着，私下里其实也很放肆。烧过王府的厨房，扮作小丫头的模样偷溜出王府去买糕吃，你那会儿，也就比元元大不了两岁。”</p>

冯皇后眉心一动，眼底闪过意外，可到底还是冷冰冰：“我是十五岁时嫁给你的，永嘉今年，就是十五。”</p>

她嫁给昭宁帝那年，和赵盈如今是同岁。</p>

“我记得，逗你的。”</p>

冯皇后秀眉却皱的越发紧了。</p>

他到底想干什么？</p>

昭宁帝指尖动了下，冯皇后却不肯接上他的手。</p>

“你终究是恨了我的。”</p>

如果不是冯皇后定力足够的好，她这会儿就已经从圆墩儿上弹起来了！</p>

昭宁帝是话里有话。</p>

她嫁给他这么多年，这点儿言外之意还是听得出的。</p>

“皇上到底想说什么？”</p>

“你给我下了毒，又不要我的命，是打算栽赃给华仁宫，构陷姜氏一族，还有二郎吧？”昭宁帝的语气竟然是平淡的，“蕙娘，你又是图什么呢？”</p>

冯皇后一时之间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立起来。</p>

“你……你——”</p>

“我怎么会知道，是吧？”</p>

昭宁帝失笑摇头，后来自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早就活够了，这话你信吗？”</p>

她既信，又不信。</p>

他这条命，随着宋氏过身，早就已经去了半条，剩下那半条，原本就是打算守着宋氏留下的一双儿女，守着大齐江山，过完余生罢了。</p>

他对赵盈的心思，旁人或许不知，她却一清二楚！</p>

那才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p>

高高在上的人间帝王，把情爱刻进了骨子里，是宋氏的幸，也是她的不幸。</p>

但他本来是舍不得死的。</p>

冯皇后鼻尖泛起一阵酸涩来：“因为永嘉不受你的掌控了吗？”</p>

“我梦见她了。”</p>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偏过头来，目不转睛的望向冯皇后。</p>

“我梦见她，还有虞玄来。”</p>

冯皇后后槽牙咬紧：“什么时候的事呢？”</p>

“也许是在你决定给我投毒的半个月前吧。”</p>

他知道！</p>

他居然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p>

“皇上，你——”冯皇后一时之间错愕不已，是真的再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p>

“慌什么。”昭宁帝唇角又动了下，“我后来一直在想，过去的十几年，甚至是二十年，我是真的做错了吗？”</p>

他一面说，一面自顾自的摇头：“母后还在的时候，要给元元选婿，我跟她闹了一场，其实那天晚上我就梦见了她。</p>

后来不敢去面对，也不愿意面对。</p>

元元说要搬出宫，我放她出宫了。</p>

这些年，我内心是矛盾且挣扎的。</p>

她就留下一双儿女，为了大齐江山，三郎他……他和他两个哥哥，不可能有任何区别。</p>

唯有元元。”</p>

冯皇后还是觉得恶心。</p>

嘴上说的全是一往情深，实际上干的事儿还不是猪狗不如。</p>

昭宁帝是把她眼底的嫌恶看真切了的：“你们搞小动作，把脏东西弄进宫，孙氏不愿再亲近我，你倒一反常态肯叫我留宿凤仁宫，陪我吃上两顿饭，诸如此类的事情，我只是……我只是有些累了。”</p>

总不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p>

胡泰说他还有好些年的活头，不过是如活死人一样的活着而已。</p>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冯皇后便再不与他装什么恩爱情深。</p>

她冷笑出声来：“所以皇上是说，你知道永嘉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选择用自己的性命成全她，也成全我？”</p>

昭宁帝说不是：“是成全她，不是你们。”</p>

冯皇后终于攥紧了拳头，腾地站起身来。</p>

她身下的小圆墩儿被带翻在地，滚了两下，从脚踏上滚落下去：“赵承奕，你不要太过分！”</p>

“怎么时隔多年，到了现在，你还会生气吗？”</p>

“我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冯皇后发了疯，上前去，一把掐在昭宁帝脖子上，“我十五岁嫁你，自问从不曾亏欠你分毫，我们冯家更没有亏欠过你赵成奕丁点，你怎么敢，怎么能，这样糟蹋我！我真恨不得杀了你，现在就杀了你！”</p>

“你不会。”被人掐住脖子，说话的声音显得支离破碎。</p>

可是短短三个字，打碎了冯皇后十几年才好不容易聚在一处，一瞬间爆发的恨意。</p>

她手上力道卸去，慢慢松开：“对，杀了你，赵盈也不会放过我。你是变态，赵盈也是，你们全都是变态！可惜了的，只有宋氏一个，你的心头肉，被变态占有，毁了她的一生，又生下个变态女儿，九泉之下，她如何瞑目，如何安心？”</p>

她放声笑起来：“我有什么输给她，至少我身边没有你们这样的变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