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我不敢说出它的名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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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手把着折扇,断弦系在折扇中段。

而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绕着断弦。

她的美眸微微抬起,赫然有了三分迥异于平时的、叫其他妖怪几乎难以直视的傲气:「我又何须如此?「

不待鹤华亭再说什么,她已直接道:「当年鹤华亭以‘敌意,成道,您所布这一局,必然也少不了牵动‘敌意如我所料不错,您设计的未言明的规则,就在于答题者的回答,是否会触发敌意。且这敌意,需要诞生在我们之间。

您需要新鲜的敌意,来触动您的道则,让干涸至此的这个你,可以抓紧一点什么。

而敌意一旦达到你的需求,触发的关键,必然跟这不老泉有关。毕竟以你现在的状态,选择实在不多。

「蛛兰若的五官,并不是那种很有锋芒的,但此刻她侃侃而谈,显在俏脸上的神采,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笃定。她无疑具备强者之心!「让我猜猜看,熊三思先前的问题,一定已经吓坏你了!你费了多大的代价,才抹平了规则的影响,才可以若无其事地讲述你的恶意!「

蛛兰若继续道:「但不管你费了什么代价,你都无法承受第二次,不然你也不至于如此急迫,这样紧张。「她最后注视着鹤华亭,眼神很平静,声音也在宣告结局:「类似于此的问题,我只要再问你一次,你就没了。

「面对着这双美丽至极的眼眸,鹤华亭当然知道,他已经失败了!这局问答游戏本就是无奈下的选择,根本不够精彩,在规则已经全部被猜透且自己已经失去特权的情况下,再不会有哪个目标上钩。就像那个柴阿四所说的,在场这些年轻妖族,个个都有不俗的本事,是栋梁之材。绝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但他只是微微一笑:「那你不妨问问看。「

「你还在试图诈我,但已经没有意义了,鹤前辈。

「蛛兰若道:「在熊三思和柴阿四接连过关后,你的机会就已经不存在。或许是在这里消磨了太久,你不仅仅是磨灭了心气,你的眼睛也已经不够敏锐!「她轻叹一声:「就算再给你一万次机会,你也捕获不到任何一份活源。要我们做别的事情或许不容易,但控制自己的敌意,实在太简单。「

她揭示了游戏规则,公布了对抗游戏的方法,把鹤华亭的这局棋,分解得干干净净。鹤华亭终于不再那么难看地笑了,他独自坐在泉边任由倒影荡漾在涟漪,寂寞地说道:「所以你还在等什么呢?「我其实有很多问题可以问你。「蛛兰若道:「但我不想让你那么耻辱地离去。「

「此时此刻这个问题我不想问其它的。我想替那个年幼的自己,问一问那个意气风发的鹤华亭——「她问道:「您曾经的理想是什么?「

这算什么危险问题!鹤华亭扯了扯干皱的嘴角,很无所谓地道:「我曾经的理想是——「或许是呛着了风。或许是本就不多的力量,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他忽然说不下去了。他以为可以轻易出口的那些话,不知为何沉重得不肯跳出唇齿来。

他的嘴唇翕合着,翕合着,最后还是抿住了。

没有牙齿的嘴,用力抿起来的时候,那里也是塌陷的。

曾经我也是一个少年。

灵魂炙热,血液滚烫。

如今我身心枯竭,面目可憎。

关于理想,我不敢说出它的名字。

鹤华亭露出了一种非常奇怪的表情,似哭似笑,似悲似喜。他用那枯瘦得如鸡爪般的双手,捂住自己皱痕深深的脸。不再注视任何一个年轻的灵魂,也不让谁再看到他。

众妖只看得到他塌肩弓背,难堪地坐在那里。皮包骨头的胸膛,像拉风箱一样,用力地鼓起,又塌陷。他在干涸的身体里,搜集了最后一点力量,而后极其艰难地往旁边……歪了歪脑袋,整个身体也倾倒—扑通!

就这样跌进了不老泉中!

那均分不老泉的水纹,这时候已经消散了。

那辨别真言伪言的涟漪,被更巨大的波澜所覆盖。而后又一起归于平静,归于死寂。

清澈的水面将鹤华亭吞没,像是一杯水,包容了一滴水。

鹤华亭就这样消失了。

就这样溺水而死。

在不老泉的上空,有一张白色的蛛网,由虚凝实,像是要捕获什么,可是却网了个空。最后又缓缓地淡去,隐没。

众妖皆默。

鹤华亭到底是看到了这张网,不想成为蛛懿的藏品。

还是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失

败,精疲力尽不再挣扎。

又或单纯只是无法面对年轻时候的理想?

不会有答案了。

直到神山再次摇动山外流光飞逝。

鹿七郎忽地问道:「你真读过他的传记?真的崇拜过他?「

蛛兰若只随手将那柄折扇也扔进泉水里,注视着它亦被涟漪吞没,淡淡地道——

「你说呢?「

......

鹤母问:「儿欲按长剑,引千军,执敌首,冠万代乎?「华亭练剑不答。

又十年:「儿欲注百家经典,成一家一言,千秋著学,开宗立派耶?「

华亭读经不答。又百年:「我儿苦功不辍,寒暑百载,终有今朝之成。然名利不逐,财色不加,所为何求?「华亭对曰:「孩儿求名,求万古名。孩儿求利,求天下利。孩儿求财色,愿我妖族无寒门。生求伟大,死求先贤「——《太古经传·鹤华亭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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