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杨家:忠烈湘人(1 / 2)
谢彬脱帽给老人深施一躬,老人欲行单腿跪礼,可是腿脚不便,身子一歪,险些跌倒,谢彬、杨益寿急忙将其扶住。
进屋落座续茶后,老人感慨道:“十几年没见过官爷,最近这几年,甚至连乡音也难得听见了!”谢彬呷了一口西北又浓又烫的茯茶,说:“湘军为国家立了不世大功,不该在此地受苦啊,回去后我定当上文禀报上方,为你们这些湘籍老兵申请抚恤。”老人黯然道:“满清倒了,民国来了,我们是为满清保的国,民国还会管这些遗民吗?”谢彬说:“无论满清还是民国,新疆省都是中国的,杨增新大人精明强干,爱护人民,定会对你们优待。”老人缓缓流下两行浊泪说:“出湘西征之路,白骨累累,恶战无数,我们一营人马十停去了八停,我这把老骨头如今留在这里,总算有人陪一陪那些葬身异乡的同梓兄弟。”谢彬默然,无言以对。
喝了一会茶,老人、杨益寿引谢彬去院后关帝庙,替战死沙场、老死边疆的湘籍老兵上柱香。谢彬看着这一排排牌位,想到左公在新疆建立的不世伟业,心里一阵波涛汹涌,这个老人也许就是最后一个留在新疆的湘军士兵吧?这样的老人,卫国有功,为兄弟情深义重,有事不应欺瞒!于是就把自己代表中央财政部来新疆考察,目前遇到的困难,及想带杨益寿去迪化的念头告诉了老人。老人脸色一正,说:“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我儿既然有如此机缘,理当出力。”回头对杨益寿说:“我已是无用之人,我儿一定要协助谢大人完成使命,不要给我们湖南人丢脸!”杨益寿垂泪到:“儿也想趁此良机出门见见世面,但您年事已高,让儿如何放心。”老人正色道:“左帅曾引唐诗曰,日暮乡关何处是,古来征战几人回?马革裹尸,当是军人最后归宿,我已苟活多年,我儿对我不必过多牵挂。”谢彬对杨益寿说:“长则三月,短则一月后,定能让你父子团聚。”杨益寿终于点头答应为谢彬效力。
次日辞别老人,马车一路西行。杨益寿离别老父,情绪有些低落。谢彬温言相劝。两人年龄相差不大,但见识迥异。谢彬东渡日本,毕业于早稻田大学,知识渊博;而杨益寿和父亲久居回疆,又做过通事,对新疆的风土人情,时局变化,了然于心。两人时而激烈辩论,时而相对叹息,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杨益寿言及自己在湘潭还有一个同族兄弟,前清中过秀才,名杨子康,但是道路遥远,联系不便,请谢彬回湖南代为查访,谢彬郑重答应。
路过鄯善时,车轴突然断裂,需要维修,一行人只有下车等候。鄯善知事听说财政部官员到访,中午在梨园设宴,当谈到林则徐大人、左宗棠大人在新疆的伟大功绩时,知事仍然神色肃穆恭敬。
下午修好车轴,继续前行。一座雄伟的红色大山凸显在眼前,这就是《西游记》中记载的孙悟空踢翻太上老君炼丹炉后形成的“火焰山”,虽然是神话传说,但是此大山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宛如一大块赤炭,让谢彬惊得合不拢嘴。路两旁都是一堆一堆的土包,连成一条直线,一直通向山边,杨益寿解释,这就是闻名天下的水利工程——坎儿井,此井为地下工程,隔一段就得把挖出的土从地下运出。经年不化的冰山流下的雪水,通过坎儿井直接从地下流到果园、庄稼地,减少水份挥发损失。谢彬在《史记》中读过“井渠”,也就是坎儿井,当时就心驰神往,今日终于亲自看见此井,心愿得遂,心情大好。
3月25日,历经艰难,在过鄯善、吐鲁番后终于抵达了迪化。谢彬见街道狭窄,路边沟渠堆满了未融化的肮脏的冰雪,不由得连连叹息。民间盛传杨督军精明干练,可从首府糟糕的城市治理来看,难称大才。杨益寿遥指数里外的六道湾山梁说,1876年8月18日,湘军在此架设大炮,炮轰阿古柏军,一炮炸塌城墙,敌人溃不成军,四散奔逃,此所谓“一炮成功。”谢彬激动良久。
连续十天,杨益寿都跟随谢彬、林烈夫到财政厅检查金库、税票,调阅各种报表、公文。谢彬惊叹新疆省金库金条、银块、红钱的库存之丰盈,内地大省也难以和其匹敌,对杨增新督军的好感不由得加深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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