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对手（2 / 2）

她不知道父母之间有没有生存之外的其他感情，实际上他们也确实什么都没做，终日躺在各自的体验舱里，在虚拟世界中花天酒地。

季初从未觉得这样的人生有什么不妥，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来到世上，大多数人都认可这份人际关系的淡漠，相比起基因培育中心那些无人认领的“孤儿”，起码她的“家庭”是完整的。

可她的情感天生就比其他人更加丰富，从4岁遇到罗小迭开始，她就不自觉的想要了解别人、保护别人，还有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依赖别人。

她将这种变化归结于罗小迭是特殊的，多年以后之后她才明白，自己拥有这个时代多数人都不具备或者说被忽略的同理心。

所以，她对刚刚遇见的方译远产生了认同。

他温和、纯真、没有棱角，内里却透着一股韧劲，那是一种经历了巨大苦难后依然能保持本心的干净。

他们都有不得不坚持下去的理由，方译远不说，她就不问。

“如果你信他，我就信，你看人总是不错的。”周苏允叹了口气，做出退让。

“太抬举我了。”季初苦笑。害死队友的自己如何能担得起这样的评价。

“实话实说，你总是能轻易看透一个人的优点和缺点，懂得调剂组合不同性格品质能力的人，在充分利用人性这一点上，我不如你。”

末了周苏允又补充一句：“当然99%的人都做不到，奇族的数据分析也做不到。”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不像好话。”

周苏允正色道：“人心本就是世间最复杂的东西。”

季初轻轻地笑起来。

周苏允并不是会刻意讨好他人的人，也不会因为同情或安慰就认低服软。他身上带着种自视甚高的孤傲，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他夸奖自己——如果那算夸奖的话——仅仅是实事求是地认可这个对手，并非曲意逢迎或没有依据的吹捧。

“可是，作为同伴，或是作为一个团队，信任需要时间。”

季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感叹道：“真没想到我们也有成为队友的一天。”

周苏允神情复杂，季初继续说：“其实你们会进塔来救我，我很意外，震惊之余更多的是高兴，高兴过了那么久还有人记得我。”

“那场比赛胜负还没分。”周苏允别过头。

“还有呢？”

“有想要调查清楚的事情。”

“就为这样无聊的理由放弃今后全部的人生，值得吗？”

周苏允快速反问：“什么事才能算值得？”

季初忍住笑：“你不问我究竟是不是杀人凶手？”

“何必问。”

一场场比赛的画面在眼前略过，季初想起12年间两人每一次的你死我活。

时间漫长曲折，那些相遇的碎片却只留存于互联网上，停留在竞技场阵阵厮杀声中，停留在虚拟的人物影像里。

后来，她的生命里，也只剩下了这唯一的“敌人”，唯一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