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1 / 2)
气候回暖,天色暗得愈来愈晚,但总是缓慢地、不住地、持续地暗了下去。()人世间许多事情就如同这昼与夜,也许会早一些,也许会晚一些,但该来的总是要来,逃也逃不掉。比如分离或是重逢,新生或是死亡。
张随道:“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关城门了,你们这就动身罢。记住城南五里,子正为期!”韩泠泠脸色略显苍白,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终没说出口,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李映蕊微微撇撇嘴角,道:“不要再做儿女之态啦!人生在世,哪能不经历几番分别呢?惟有分别时的难舍,我们才会更加珍惜可贵的重逢呢,不是吗?张随你就放手去做你想做的,我保护着泠泠直到你回来。”赵巨炎哈哈笑道:“李小姐真是至性豁达之人。只是你夜半归家,李大人不会担心么?”李映蕊道:“他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武功不弱,人品又好,行事有度,我爹爹对我是最信任的。再说,他也早就习惯啦!哈哈!”
丁毅之不大喜欢人多的热闹场面,冷脸抱臂一言不发。张随不再累赘,干干脆脆道:“今晚我们出不去,你们也不用担心,小小一个北京城还困不住我们几个,顶多只是拖延几日罢了。你们小心赶路,莫生事端,径直向首阳山去便是——轻易不要回周家口!”众人互道保重之后,陈仲平、陈泰、韩泠泠、李映蕊四人两驾马车辘辘而去。
张随目送夕阳收回了最后一抹余晖,料来韩泠泠等人已经出了城门,回头向堂中凑桌喝茶的赵巨炎和丁毅之道:“好了,我们走吧!喜贵,你来带路。”喜贵,便是白日里探得楚载安居处的那个年轻掌柜。
白日反正无事,张随将自己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又换了一声合体的衣服,仔仔细细地束扎好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地松松绑在脑后,身上不带任何杂物,遍体通泰舒适。稍一凝力握拳,骨节咯咯作响,整条手臂都充满了力量,貌似吐纳不尽的内息遍体流转,好像只要轻轻一跳,便能跳到二层楼那么高。这种无坚不摧的自信状态,感觉真是好极了。赵巨炎表面看去并没精心准备,还和平常一般无异,但他白嫩富态的面庞让人觉得可敬又可爱,面上仿佛永远不会褪去的微笑,给人一种温暖而坚定的感觉,不禁生出无尽的信任来。丁毅之外面罩了一件宽大的布袍,将随身带着的长刀掩住——京城中除有特命,常人是不许带了兵刃行走的。他脸上不如张随那么滋润,还能看清几处坑坑洼洼的伤疤,是他小时被人欺负同人打斗时留下的,配上如今坚毅的面容、锋利的眼神、沉稳的气势、略尖的下巴、挺拔的身姿,还真有点人中龙凤的味道。
喜贵一溜碎步小跑着,张随三人大踏步跟在后面,只比喜贵落后半步。是时华灯初上,正是北京城中一日之内最繁华的时段之一。穿过三条主干道,从东面绕过半个皇城,这时两人从路边迎上道:“老爷好!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原来是赵巨炎手下的伙计,兼密探。
赵巨炎略点一点头,那两人又退了开去,喜贵一路不停,在这一带的民居中转了几个弯,停在一恶搞拐角,道:“从这里出去,左手边第二个门,门是朱底蓝纹的。那老儿伤得不轻,终日不出门一步,现在还在里面。”张随拍拍他肩膀道:“好样的,辛苦你了。”赵巨炎从怀中摸出一小锭白银,道:“下去和兄弟们喝两杯吧。”喜贵道了声谢,双手接过退下。
张随冷笑一声,道:“走吧,我们去会会这位金龙帮帮主的八拜之交!”三位英雄转过拐角,大步而去,越走越近。此时周围人也不少,张随三人混在人流之中,乍一看,只和路人无异。
恰在此时,一人手提一只粗麻布袋,袋中装了半兜不知什么,兴冲冲地从路边走过,一只手搭上了那扇朱底蓝纹大门,轻轻推开了一条缝。张随认得清楚,这人正是楚承洛!楚载安在此无疑!
楚承洛刚刚把门推开一条缝,忽然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转眼一看,目光立即定格在张随身上,又看到旁边的丁毅之和不知名的胖掌柜,面上不由一紧。张随面带嘲谑,走近楚承洛。楚承洛啪地将门拉上,面色严峻,眉头紧皱,右手依然提着那只布袋,左手僵硬地扶在腰间百变折扇之上,不住地对张随使眼色,眼中丝毫没有威胁,倒是商量、请求的意味多了一些。
看这样子,他是不欲张随等人进门。他嘴唇不断翕动,似是在述说什么。张随从他口型看出他是在说:“稍候片刻,把人还你,自当道歉。”这句无声之言说完,又和张随紧紧对视了一霎,转身进了门去。
张随和赵巨炎、丁毅之对视几眼,悄立门外。这只是一座普通的民居,门内说话之声在门外依然约略可闻。只听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道:“我儿回来了。”张随听得清楚,虽然略略沙哑,但正是楚载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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