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妙手偶得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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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得知自己可以离开花明楼,封十五郎对自己的未来有诸多的设想,最好的设想也就是报答恩主,在一个比较宽松的人家里继续为奴,就是没有想到会像此刻这样充满了太美好以致不真实的可能性。这个十五岁的内向少年被这些可能性冲击着,诱惑着,终于再也经受不住,啕大哭起来。

施骊默默地看着这个痛哭的少年,心里一阵唏嘘,她太理解这种由希望带来悲喜交加,让人勇敢又怯懦的感觉了,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何尝不想大哭一场,无奈总有那么多这样那样的状况需要她去解决,于是她也一路跌跌撞撞到了今日。等他哭够了,施骊上前一步,递上了自己的手帕。

封十五郎擦干了眼泪,恍惚又回到了母亲过世的那个夜晚。那天他也是一场大哭之后,坦然迎向了被叔父买到青楼的命运。他抬起那支诱人的貂笔,嘱咐小红取来他的破旧包袱,平静地说道:“在下愿意听从骊姬差遣。不如先让我为骊姬展示所长。”

施骊和吴问景、莲生对望一眼,心中大喜。见多识广的莲生口中连连大赞的妆容方家到底有怎样的绝技,她的心里也是充满了好奇和期待。她见十五郎从包袱中取出了几个瓷瓶,心想这便是他家传的秘制胭脂了吧,更有心一试。她先平静了一下,让珠儿速速去请一个人。

片刻工夫,一个人便随珠儿进来了。施骊道:“这里的胭脂等等都是托广进行广为搜集的佳品,不如十五郎先用我们备下的这些为这位夫人修饰一番,至于你的家传制品,实不相瞒,我很想一试。”

被施骊叫来做小白鼠的不是别人,正是脸色蜡黄、不修边幅的中年妇女陈妈。她已经得知了实情的原委,脸上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十五郎轻轻点了点头,接受了施骊的安排。他示意陈妈站到光线比较好的地方,便在陈妈脸上细细端详起来,一直看到陈妈心里一阵阵发毛,才在琳琅满目的化妆工具间飞速浏览了一下,呼啦啦拣起一把化妆笔,然后一阵风似的在各色胭脂水粉间卷了一通,然后再陈妈的脸上飞快地涂抹了起来。他微微皱着眉,神情专注而严肃,脸上竟是一副有点痛苦的表情。他狂风扫落叶般的风格让施骊和吴问景都稍觉诧异,只有莲生和小红看上去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片刻工夫,十五郎一声“好了”,众人忙围上去看效果。“喔!”施骊和吴问景都轻轻的惊叹了一声,半晌无语,陈妈有点急了,道:“看上去是不是很奇怪?”她迫不及待地跑过去照镜子,也一下呆住了。众人久久无语,一颗晶莹的泪珠却顺着陈妈的脸庞流了下来。镜中的她美丽安详,透出一股隐隐的贵气,这一下子不仅让她,也让吴问景想起了逝去的黄金时代和曾经的美丽日子。陈妈原以为这长久的琐碎辛苦的日子已经磨去了她的本色,却发现有些东西是无法抹去的,十五郎的妙手让这些曾经美丽,那些隐藏于深处的风华又一下子呈现了出来。作为普通仆妇的陈妈无言以对,唯有任凭一滴清泪折射中内心的波澜。

施骊也深深折服,“真是神乎其技!”如果能像施骊在以前世界接触过的所谓顶级化妆师那样,担任粉刷匠的角色,用厚厚的粉彩把陈妈的轮廓和脸上的缺陷完全遮掩,并重新画出完美的五官,那就已经是过硬的技巧了。而十五郎更像一个挖掘者,他能一眼看出平常人憔悴五官下的美丽和神采,并把动人的地方显形之,扩大之,于是便让笔下的平常人光彩动人起来。这就是艺术家和匠人的区别吧。

“轮到骊姬了。”十五郎已经打开了自己珍藏的几个瓶子,沉着地说。陷于创作过程中的他一反沉默瑟缩的常态,焕发出无比的自信。施骊走了过去。十五郎端详了她半天,叹了口气:“恐怕我是无计可施了,骊姬的脸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了。不过还是姑且一试吧。”他只用笔在一个瓶子里轻轻沾了一下,在施骊脸上轻轻扫了几笔。施骊只闻见鼻端一股清新的花香流动着,脸上觉得有点点芬芳划过,就听见十五郎说:“好了。”她也连忙去照镜子,然后转脸看向众人,脸有欣喜之色。吴问景之觉得她有某处变了,但变在何处又说不出,只觉得她似乎看上去圆润娇小了一些,跟平时的样子竟完全不同了。“骊姬之美,是艳光四射的那种,只是有点咄咄逼人了。我唯有用一色胭脂把她天真的那一面勾勒了出来,希望骊姬不要怪罪吧。”十五郎放下了貂笔,又回复了总是忐忑瑟缩的日常状态。施骊嘿嘿一笑:“无妨!以后我要是要扮演贤良淑女或者是邻家乖乖女,还真得让十五郎出手呢。”众人都笑了。这个寄园的秋日午后充满了宁静和喜悦的味道。

又过了些日子,寄园的改造已经全部完成了。月圆巷还是像往常一样清净,只是中段多了一个圆形的院门,这边是原先的寄园,现在一线牵的所在。来客从这个别致的门中进去,便会看到“一线牵”的牌匾,然后是一幅巨大的照壁,上面绘有月老牵红线的图画,精致中不乏气魄,正是出自景国大书画家苏学士的手笔。接着来到一个精制漂亮的花园,这里保留了寄园原有的大气整齐的芳国园林风格。与讲究奇巧细致,不惜工本的景国园林风格不同,芳国的园林更加简约、大气,寄园的花园很大,与芳国风格的园林正好相得益彰。而这种酣畅淋漓的芳国风格也是施骊自己格外偏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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