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贩夫走卒的幸福一刻（2 / 2）

这来的是哪路的神仙啊，摊主只有硬着头皮招呼起了这群很能吃的奇怪来客，只是两条腿一直忍不住发抖。把碗盛满，满到汤汁都要溢出来，才颤巍巍地递过去，顺便把一个既愁苦有带着怨恨的眼神飘忽地投到了那个吃得肚子滚圆、正在地上搓着肚子喊痛的胖脸蛋女孩子身上，随即又低下了头，默默地找了个角落侯着。

又过了片刻功夫，只听到那个清秀的少年郎说道：“时候不早，我们该上路了。”摊主的脸上才掠过一丝轻松的表情。送走这群神仙就好，至于钱，他已经不敢想了。只听得呼啦一声，那黑塔般几乎遮蔽了太阳的军阵忽然水泻一般散开了。老人家长舒了一口气，却又听得啪嗒一声，一个精致得不像话的绣袋落在了他的面前，“老人家，这是骊姬赏你的，好生收着吧。”一个秀丽的姑娘说完，便扶着这个绝色的美人儿上了车。美人儿上车时一个绝美的侧脸在摊主面前闪了一下，很快就被那军阵护住走远了。

四周一片空茫，只有那个摊主还在呆呆地看着那个绣袋，刚才的那一幕仿佛不曾发生过，难不成是老眼昏花的一场梦？而风吹起的时候，绣袋上的一股暗香轻轻拂过，又是那么分明。“我说秦老丈，快看看那个贵人赏了你什么？”带着满脸讨好笑意的自然是那几个极有眼色的衙役。

第一次被尊为“老丈”的摊主颤抖着打开了绣袋，一道金灿灿的光芒，几个人同时呆住了。“货真价实的一锭金子，骊姬真是好豪气。”“不愧是上都城风头最劲的贵人了，难怪信州侯会派重兵保护啊。”“秦老丈攀上了这个贵人，可是有福了。”……别看这是一个小城，由于景国商队、人员流动频繁的缘故，它和景国里所有的小城一样，有千万条枝蔓直接通向上都城，上都城的奇闻轶事也能成为这里街谈巷议的焦点，“骊姬”的名声便是连这个怯懦的摊主也隐约记得听过的。

这几个衙役为与骊姬有过间接的一面之缘而激动不已的时候，只听见那个总是温吞水一般的摊主突然虎躯一震，喊到：“就这么定了！”

衙役们正惊诧地看着他，却听他紧接着说道：“以后我的羹汤就叫“骊姬羹”！我得赶快让写字摊的先生写块招牌去，要最贵的那种！”说罢便一阵风似的准备跑，连命根子似的摊子也不要了，刚跑了几步又快速地折返，拿起那贵人用过的粗碗，揣在怀里就不敢放开了。

这大概就是多年以后遍布景国、给商家带来了滚滚利润的诸如“骊姬麻花”、“骊姬笔”、“骊溪”、“骊锤”之类的种种特产、名胜、美名的由来吧。

就在此后大放异彩、引得客似云来的“骊姬羹”的大招牌上最后一点未干的墨迹就要被风儿带走的时候，小城外的一条浅河湾里，几尾倒霉的鱼儿被一股特殊的香气吸引，纷纷游了上来，蹦跳了几下，却白腹朝上，翻了过去。只片刻功夫，越来越多的鱼儿涌过来又翻过去，在冰冷的河床上留下了一片可怖的黑影。一袭灰衣的琼花夫人站在水边，风中她的头发狂乱地飞舞着，脸上一片冰霜，眼神却是涣散的。

她正把一个小瓶子微微倾斜着，往水里倒着什么，嘴里也喃喃地念着：“看来胃口不错啊，怎么就不能毒死你……看你跳……跳啊……”。旁边那个一直半跪着侍候着的妇人终于忍不住，道：“夫人，这五花其形散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是金贵的上品，不如还是收起……”“住嘴！我就不信几个州军加几个紫衣卫能一直把那个贱人围成铁桶一样。”琼花夫人又被她这句再在理不过的话惹火了，把瓶子狠命地整个摔到水中。

那小小的河湾中，当真是风云变色，世界倾覆。琼花夫人却走远了，只有一句狠话随风传到那妇人的耳中。“我先回上都，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那妇人听罢，不禁微微颤栗。此时河中的再无鱼儿翻腾，水中一片死寂。

转眼又是华灯初上时分。护送施骊的大队人马到达了一个小镇，信州侯早已派人安排打点好了一切，经过了一天车马劳顿的诸人已经准备休息了。四周升起炊烟和饭食的味道，快过年了，镇里四处洋溢着明朗欢乐的气氛，只有镇子中央的宗祠里寂静无人，昏暗的灯光拉出了一片片宽大的黑影。

在某个最浓重的黑影中，被琼华夫人记恨的紫衣卫们正在碰头。“中午的那四个人身手不差，你们还算办得利落。”这平缓老成的声音正是李解，“四个？”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一个下属禀道：“属下只记得……是一个……”“一个？”李解的眼睛猛然睁大了，“那么割下那些人头的事情也不是你们做的了？”那几个属下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让李解觉得一阵厌恶，自恃甚高的他一向对属下针尖大的错误都是容不下的，这股厌恶的情绪退却之后，一股浓重的恐惧感像风一样呼啦一下就将他浸透了，他的手心有点发凉。啊，这风儿怎么这么冷，真是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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