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瞎子（1 / 2）

 医院的周遭，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也最不适合售卖服装鞋帽的地方。</p>

周嵩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袁月苓，转悠到了一家经营针头线脑日用杂货的小店，才买到了一双硬底黑布鞋——便宜，但也没什么选择余地。</p>

袜子只有普普通通的棉袜，以及中年老人锦纶丝袜。</p>

周嵩谢绝了看店阿婆递来的，印着“福”字的大红色棉袜，在店里转了转，找到一双浅粉色，带点蕾丝的短袜。</p>

这双袜子不厚，过脚踝的长度，袜筒有木耳边，周嵩还挺喜欢，袁月苓却露出嫌弃的眼神。</p>

结账的时候，袁月苓拍拍他，递上一条女式内裤，害羞地垂下眼睑。</p>

“今晚先这样将就，明天我把你的东西都带过来。”</p>

周嵩一边帮袁月苓换上，一边有些抱歉地解释。</p>

袁月苓提起裤腿，看着自己脚上的黑鞋粉袜，真就是又丑又土又不舒服。</p>

但她只是抬起头来，向周嵩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好恋旧的感觉，我初中的时候就这么穿。”</p>

“真想见见她啊。”见袁月苓露出疑惑的神情，周嵩解释道：“初中的你。”</p>

“好啦，现在我有脚了，该我推你走啦。”</p>

“你才是病人呀。”</p>

“乖啦，狗子听话。我听话你也要听话，这样才能双赢嘛，你说的。”</p>

“好吧，我可沉啊，你别勉强。”周嵩小心地坐进轮椅。</p>

“行了啦，我又不是抱着你走，你沉不沉差什么了？再说了，小马驹我也抱上山过。”</p>

“……刁蛮村姑！”</p>

“想死？”</p>

两人离开商店，在周围逛了逛。</p>

周嵩坐在轮椅上，心情大好，给袁月苓唱了几首歌。</p>

“你也别光唱什么矮大紧、许树、朴巍的，也唱点流行的嘛。”</p>

“我不会呀。”周嵩说。</p>

“我会，你就会。来一个《如果这就是》。”</p>

周嵩想了想，虽然从没听过，但还是开口唱了出来。</p>

合着我成留声机了。</p>

唱了一半，却听到一阵自行车铃铛响，一个英俊青年从后面赶上来，停在了他们身边。</p>

“真是你们啊？”来者是王智，绰号“王聪明”，所谓的T大校草之一，也是周嵩的前室友。</p>

去年他追求袁月苓被拒后，就一直没有太多存在感了。</p>

“哎，不是说袁部长生病了么？周嵩你又是怎么了？”</p>

王聪明把一个果篮从车把上摘下来，递到袁月苓手里：“今天事儿忙，正琢磨这个点了，探病是不是也有点晚了。这儿遇上刚好，我的一点心意，别再拒绝我哦。”</p>

“怎么了？我生病就不能有果篮了？”轮椅里的周嵩伸手替袁月苓接过果篮，抱在怀里。</p>

“要是你生病，我得给你定个花篮，大个的。”王聪明打趣道。</p>

“是不是还要搭送两副挽联？”</p>

“行了，周嵩，不闹了。”袁月苓打断了两个幼稚鬼：“是我有些不舒服，可能还得过两天才能回学校，部里的事，还要辛苦你多操心了。”</p>

“没事儿，有大伙儿呢，你好好休息，早日康复。周嵩，你可得把咱们袁部长照顾好，我就先走了，拜拜。”</p>

冬日里的王聪明来去如风，只留下了春天般的温暖和一个大果篮。</p>

“还看，还看，人都没影了，还目送着呢。”</p>

“少爷，我这儿伺候着你呢，要吃醋也不该是你吧。”袁月苓揶揄道：“你看看人家，多有风度，都像你一样死缠烂打，我不早完了？”</p>

“……”</p>

觉察出周嵩有些不高兴，袁月苓叹了一口气：“好啦，逗你玩呢。”</p>

说话间，袁月苓推着他走了一段上坡路。</p>

“嘿——咻！”</p>

“我下来走吧。”周嵩见月苓吃力的模样，顾不上再作，就要站起来。</p>

“给我坐好！”就这么被袁月苓按了回去。</p>

“月苓，我真的好幸福。”周嵩望着月亮，轻声说道。</p>

“嗯，要知福。”袁月苓点点头说。</p>

“我在想，等我们都老了以后，也要像今天晚上一样。”周嵩向后别过双臂，抚摸着月苓的腰：“找个像这样的小镇养老，晚上没什么事，吃了饭就出去逛逛。</p>

“手拉着手绕着小镇走一圈，漫无目的，我推着你，或者你推着我，多温馨。”</p>

听着周嵩幸福的憧憬，一个心酸的念头没来由地钻进她的脑海：走在这里的两个人，真的会有“晚年”这回事吗？</p>

……</p>

“月苓你说，王智送这一篮子梨，是不是贼心不死，盼着咱俩掰呢？”</p>

袁月苓坐在河边的长椅上，耐心而细致地给梨子削皮，周嵩已经吃掉了全部的香蕉和大部分橘子，摸着滚圆的肚皮，靠在护栏上滚来滚去。</p>

“你怎么又开始了？那我可也来了啊。唐小洁，郁盼望……”</p>

“别神经！”</p>

“再说了，怎么就一篮子梨了？这不是别的都被你吃了吗？”</p>

“话说，你当初为啥那么干脆地就拒绝王聪明了？”</p>

“你是希望我答应吗？”袁月苓站起身，走过来，把削好的梨塞进周嵩嘴里。</p>

“不是，我就是寻思，人这身型样貌，学识谈吐，不看家世背景的话，吊打杜鹏飞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还不沾花惹草。”周嵩伸手握住梨，咬了一口，又往月苓嘴里塞去。</p>

“怎么的？开始审查历史问题了？”月苓咬了一口梨，周嵩满意地看到，她并没有避开自己吃过的地方。</p>

“怎么能说是审查呢？这吃了人家东西，就替人家了一桩心事嘛。</p>

“毕竟，前不久我俩还是一个战壕里的难兄难弟，你看不上我也就……是吧，算了，但是他被拒绝，猜测就比较多了。”</p>

“什么猜测？说我嫌贫爱富吗？”</p>

“我可没这么说过。”</p>

“王聪明人挺好的，只是我对他没感觉，他的好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袁月苓叹了一口气。</p>

别人对你的好，对你来说都没什么意义是吧？周嵩暗想。</p>

“退一步讲，就算我喜欢他，他的颜值和学识对我来说也是负担，他真正需要的东西，我给不了，等他对我的新鲜感褪去之后，就注定会分道扬镳。”</p>

“你总是这样，走一步看三步的么？没学一门下棋可是耽误了。”周嵩咕哝着，右手一扬，梨核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入河水中。</p>

“我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走一步看三步过来的，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小心！！！”</p>

周嵩身后靠着的栏杆忽然断了。</p>

他整个人失去平衡，眼看要跌进冰冷的河水！</p>

袁月苓反应奇快，抢步上前，伸手抓住了周嵩的腰带，猛地往回用力把他拉了回来。</p>

“呼，好险。”周嵩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要没有我给你共享的力量和反应，啧啧……这栏杆怎么回事？”</p>

“少表功了，什么怎么回事，你沉呗，压断了。”</p>

“放屁，我哪有那么沉，你看，这里焊接的地方脱焊了。”</p>

“我刚才就叫你不要在那里靠来靠去的。”</p>

“你啥时候说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