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 遇伏(1 / 2)
“舍不得就不要离开,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一道危险的气息自上而下喷在天心的脸上,却带着滚滚的醋酸味。
一转身,天心一头撞上一堵厚实胸膛。她捂著鼻子,抬头看着一脸阴沉的殷璆,没来由的感觉鼻头一酸、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殷璆看着天心墨玉般的黑瞳中氤氲着一层厚重的水雾,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凝结成滚滚的泪水,心下一紧,伸手重重地在天心的下眼睑处擦了擦。结果不擦不要紧,一擦便泪水成灾。
天心一下子就哭得稀里哗啦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劈里啪啦地全都砸落在了殷璆的衣襟上。殷璆的脸色越发的冷凝了,可是手上的动作却越发你的轻柔,他轻轻地将天心按进怀里,有节奏地顺着天心的后背,口气僵直地劝慰道,“好了,别哭了!又不是不回来,哭什么哭。”那砸落在他前襟的泪水似乎渗透进他的胸腔遗落在他的心上,让他呼吸紧窒,心口隐隐的刺痛。
雷歧瞠目结舌地看着殷璆抱着天心,心中不禁疑惑道:爷何时如此温柔地对待一个人过,还是一个女人,似乎就连对慕容小姐也不曾如此用心,难道主子喜欢上天心了?
雷鸣对殷璆的感情所向早就所察,只是当时天心还是个男孩,故而并没有往这方面多做深究。现在天心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这一切不可能全部成了有可能,而且将过去一个多月来的的林林总总全都串起来,不难看出殷璆对天心早就动了心,适才在马车上那般阴郁估计是在吃乔家年的醋吧?
天心似乎哭累了,也似乎是发泄完了,唏嘘着自殷璆的怀抱间退开,双眼朦胧地看着殷璆衣襟上的大片泪迹,轻扯嘴角歉意地笑着道,“对不起!把你衣裳弄湿了。”
“这是我的衣裳吗?”殷璆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葛布衣,脸色一冷,差点把这茬事给忘记了,不能就这样算了,不然这个鬼丫头保不准下次玩得更大。
她怎么就不能机灵点呢?偏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天心干笑了两声,双手迅速背到身后,偷偷地让左手狠狠地捏了右手一把。顿时,天心那双已经干涸的泪眼再一次氤氲起水雾,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直勾勾地看着殷璆,“殷三哥,对不起!”
“不换也得换,你不换我就叫姐姐们帮你换。”殷璆眯着双眸,学着天心在客栈的蛮横样子,狠狠地说道。
“殷三哥,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一次吧。”天心拉着殷璆的袖子,使劲地晃了晃,可怜兮兮地求饶道。
“天心,你好大的胆子嘛!竟然敢威胁我,你知道上一个威胁我的人是什么下场吗?”殷璆冷冷地凝视天心,全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雷歧听这话倒吸了一口气,脑子里有一幕快速的闪过,上一个人威胁殷璆的人似乎正在某个暗无天日阴气沉沉的土堆底下长眠。
雷歧担心地看了一眼殷璆,又看了一眼天心,最后将视线调回雷鸣身上,无声地问雷鸣,怎么办?
雷鸣对雷歧轻轻地笑了一下,让他稍安勿躁,等着看好戏就好。
“我哪里是威胁殷三哥啊?我是担心殷三哥身上的蛇毒未清,如果真的动武的话,必定会引起真气逆流,元气大伤,到时候就算是心儿医术再好救得回一条命,也必定会留下病根的。心儿也是心疼殷三哥,才会逼不得已私做主张的。”天心早就看穿殷璆的“面冷心善”,如果不是因为他不想连累无辜,就算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会令他屈服的。只是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逼迫他,伤了这个骄傲的男人的面子,所以他此刻不依不饶地找她算账。
“你是胆大妄为!”殷璆重重地弹了一下天心的额头,虽然还肃着一张脸,不过语气中却多了些包容与宠溺。
“啊——”天心吃痛地捂着额头,嘟着嘴巴,一双水眸时不时微微抬起,哀怨的眸光从抚在额的巴掌下探出,似乎挺委屈的样子。
看到天心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吃瘪样,殷璆心中早就笑翻了,可是为了重塑他的威严,他还是死命地忍下了,狠狠地瞪了一眼天心,嘴上硬邦邦地说着,“这个叫小惩大诫!”语毕随即旋身背对天心,在旋身的那一瞬间,殷璆的嘴角已经扬起了一抹张扬的笑意。
天心自知理亏,被弹额头也只好认了。看出殷璆的软化,天心连忙转移话题说,“殷三哥,天快亮了,我想他们也差不多该识破了我们的计谋了,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爷,我们走哪条路?”雷鸣在殷璆上车前问道。
殷璆抬眸看一眼三叉路,指着其中一条路回答道,“我们走山路,翻过翻过前面两座山就进入青水地界,然后走水路穿过青水就到荆州了,这是最快到达荆州的方法。你们去旁边树上折两节大树杈下来,绑在车厢后轴之上扫去车辙。”
“是!”雷鸣和雷歧领命,一个纵身飞上了路旁的大榕树,各自用手掌劈下了一段枝繁叶茂的大树杈,再纵身从树上跳下,将大树杈捆绑好,然后两人一左一右在前驾驶着马车往山上赶。
折腾了一夜,天心早就累了,上了马车直接靠着车厢壁板上,没两下便睡到云里雾里去了。
原本侧倚着壁板上的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一寸寸地往后滑落,突然车厢一个剧烈的颠簸,天心整个身子向后倾倒。眼前天心的后脑勺就要撞上地板了,原本闭目养神的殷璆突然张开眼睛,大掌一捞,一提,将天心整个抱进自己的怀里。
殷璆低头细细端详着天心,一张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鹅蛋脸,睡着的天心很静淑,她皮肤很白,就像是天山的雪,螓首蛾眉,还有天心就算不笑也能看出的浅浅笑涡。紧闭着的那双灵动生辉的大眼,少了几分清醒时的鬼灵精怪,却多了几分少女的温馨恬静。和昨夜在客栈初见其女装的惊艳感相比,此刻的天心就像一个孩子,纯真甜美的孩子。
似乎感觉到殷璆的注目,睡梦中的天心微微地抽搐了一下嘴角,似乎在抱怨,又似乎在浅笑。殷璆轻轻地刮了刮天心的小俏鼻,轻笑着将她放平在车厢里,让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腿继续睡。
午后不久就下了一场阵雨,来得又急又猛,就像是从天上一大缸子一大缸子地泼水下来,雨水打在车顶篷上劈里啪啦异常响亮,却依然吵不醒天心。
天心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未时了,而且她是被饿醒的。殷璆感觉到天心微微转动了一下脑袋似乎是将醒未醒,那细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微微颤动了两下,眼睛还未睁开,肚子却已经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哈哈哈……”殷璆忍不住大笑出声,笑得胸坎微震,连带着牵动了半睡未醒的天心。天心睁开眼睛,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殷璆微震的胸膛,她有些茫然地爬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殷璆笑什么,笑得如此开怀,就连眼角的褶皱都清晰可见。
“我饿了。”虽然不知道殷璆在高兴什么,天心还是开口打断他,因为她真的饿了。
“哈哈哈……”天心的话惹来殷璆又是一阵狂笑,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姑娘。
天心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定定地看着殷璆,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他这么高兴呢?见他笑个没完,天心只好不说话,眼巴巴地看着殷璆等着他笑完。车帘外的两个人也一头雾水,不明白什么事让一向沉稳的殷璆笑得如此开怀、愉悦。
殷璆拍了拍壁板示意雷鸣停车,两人从马车里一前一后跳下车,殷璆的嘴角还含着笑意,天心则是一脸茫然。殷璆脚才着地就对身后的雷鸣说,“你去找点吃的吧,天心她饿了。”
雨过天晴的山间,天空异常的蔚蓝,空气异常的清新,一股青草的芬芳扑鼻而来。殷璆沿着山路小走了几步,来到山路的另一头的崖边,足下轻点,瞬间移位,立于崖尖凸出的岩石之上,他极目远眺,山间云雾缭绕,苍松滴翠。
殷璆吐纳了一口气,吸收着天地之间的芳香凝露。他心里不禁感慨,眼前的好山好景都是他殷氏家族的!为了这壮山丽水,不,应该说是为了殷家能够得到天下的壮山丽水,天下的黎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这几年父皇意欲一统天下,扩大疆土,年年征战,民赋极重,现在涠洲又遇上水患,也不知道涠洲的百姓要如何过活?他也曾多次表奏暂停疆塞之争,可是这又岂是他能说得算的,做得了主的。相反,常常皇上一道圣旨,他就得披甲持枪、枕戈饮血,征战沙场。
其实殷璆一直都向往着宁静的世外生活,有山有水,有树有荫,有花有草,有鱼有鸟,还有一大片的农耕之地,和心爱的女人一起过着男耕女织,没有杀戮,没有权利,没有纷争,亦没有血腥的归隐生活。可是他的出身决定了这些不过只是他闲暇时做的一场梦想而已。
人活着,有几个人能活着恣意,能摆脱世俗的纠缠,能放弃一切曾经汲汲营营了半辈子的权利。何况,这个世界很多事是无可奈何、身不由己的。生在帝王之家,老天给了他权贵荣耀,同时也剥夺了他的自由,甚至是已经很淡薄的亲情。想到自己的母后,殷璆是一阵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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