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丹水垂钓(1 / 2)
丹水书院的授课场所并不是固定的,雨过天晴,太阳出来之后,范瓘带着二十几个学生离开丹水城,前往郊外游玩。</p>
丹水城之所以叫这个名字,这是因为发源于雍州的一条河流穿过上洛郡和南乡郡,丹水城正好在这条河流侧畔,便取丹水之名。</p>
一行人抵达山脚,前方就是丹水河流,后方则是当地人称为‘独山’的大山。</p>
之所以叫独山,那是因为丹水城周围乃是秦岭的余脉,诸多大山都是相连的,唯有独山不与其他大山相联系,所以就叫独山。</p>
据聂嗣目测,独山并不高,海拔顶多在两百米左右。上山坡度较缓,倒是个不错的踏青去处。</p>
只可惜,范夫子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大家不能上山,只能在草地上席地而坐,聆听范夫子教诲。</p>
聂嗣依旧坐在最后一排,时而听学,时而看着不远处穿过的河流发愣。</p>
在他身旁的公羊瑜则时而半眯着眼睛假寐,时而打着酒嗝,呛的他前面的荀胤常常以袖遮住口鼻,投来嫌弃的目光。</p>
“思然一定恨死自己了。”聂嗣玩笑道。</p>
公羊瑜嘿嘿一笑,“他确实恨死自己了,今日坐在了我前面。”</p>
聂嗣讶异的看了一眼公羊瑜,这人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么,怎么每次都能猜到他话里的意思。</p>
坐在前面的荀胤侧过身子,露出一张方正脸,目光不善的看着公羊瑜。</p>
“公羊伯异,你还有脸说!”</p>
荀胤后悔死了,他真该离公羊瑜这个酒鬼远远的。</p>
“思然兄,稍安勿躁,可别惊动了夫子哦。”公羊瑜嘿嘿一笑。</p>
荀胤哼了一声,转身不理会公羊瑜,心中下定决心,一会儿就走!</p>
见此,聂嗣失笑的摇摇头。无聊的求学生活,每日能有这样的消遣也是不错的。</p>
草长莺飞,林间鸟雀鸣声,河流漱漱而过。</p>
时不时的,能听见范瓘吟诵古经歌谣,倒也别有一番体验。</p>
至正午之时,学子们四散,有的相约戏耍,有的围着夫子请教学问,还有的仰躺在地上喝酒。</p>
聂嗣则是领着奢奴,踱步河边,拿出准备好的钓鱼工具,寻找最佳垂钓地点。</p>
钓竿就是竹子,鱼线则是细麻线,钩子是铁质的弯月钩子,除了做工不够细致,钩尖不够犀利,倒是和聂嗣记忆中的鱼钩大差不差。</p>
奢奴就地取材,挖出几条地龙串在鱼钩上。</p>
一切准备完毕,聂嗣调整了代替浮子串在鱼线上的赤色绸布块位置,旋即开始垂钓。</p>
钓鱼就是打发时间的。</p>
他既不想围在范瓘身边请教学问,更不想学公羊瑜躺在地上喝酒,所以钓鱼是个不错的消遣活动。</p>
水波泠泠,赤色绸块在水中起起伏伏。</p>
奢奴眨巴着眼睛,期待少君能够钓上来一条鱼。</p>
时间像是河流中的水一样,缓缓的走过,好一会儿聂嗣都没有钓上来鱼,因此他便席地而坐,嘴里叼着青草,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p>
看厌了,便就是那么回事,没什么区别。</p>
“前方是两棵树,一棵是桑树,另一棵还是桑树......”</p>
聂嗣没说下去,他被自己逗笑了。</p>
这算不算苦中作乐,追忆过往?</p>
他不知道。</p>
“有何笑的,确实是两棵桑树啊。”荀胤不知何时来到他身侧。</p>
聂嗣颔首,“你说得对,只是我们所想的意境不一样。”</p>
“意境?”荀胤眨眨眼,好奇道:“有何意境?”</p>
聂嗣微微沉吟,言道:“如果说‘我的前方是两棵桑树’,这便表示我们是一眼看见了两棵树,没有先后顺序。可换成‘一棵是桑树,另一棵也是桑树’,这是不是表明,我们先看了其中一棵树,而后在转移目光看见了第二棵树呢。”</p>
闻言,荀胤一怔,他还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因为聂嗣的一番话而陷入沉思。</p>
见此,聂嗣心中偷笑,咬文嚼字也蛮有趣。</p>
便在此时,鱼咬钩了!</p>
聂嗣猛的提竿,一条鲜活的河鲤在空中,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生机的光芒。</p>
奢奴欢呼一声,高兴的将河鲤抓在手里送过来。</p>
“少君,这条鱼还挺沉!”</p>
钓上来鱼,聂嗣也是小有满足感。</p>
这时候,荀胤忽然道:“两条鱼,一条是河鲤,另一条也是河鲤。”</p>
哪里有两条鱼,明明是一条,当人眼瞎啊。</p>
“思然,你昏头了还是眼瞎了,这明明是一条鱼。”公羊瑜满身酒气的走过来,嘲讽道。</p>
荀胤翻了翻白眼,语气玄秘道:“两条鱼是意境,其实一条鱼,可是吾却看见了两条鱼,一条是刚刚钓上来的鲜活之鱼,一条是被抓在手里待宰的死鱼。”</p>
聂嗣眼角一抽;喂,让你模仿没让你超越!</p>
“嗝!”</p>
公羊瑜朝着荀胤打了个酒嗝,表示嘲讽。</p>
荀胤嫌弃的挥手打散酒气,同时怒目而视公羊瑜。</p>
“公羊伯异,你这人不可理喻!”</p>
“你这人还无可救药呢。”公羊瑜反讽道:“居然对一条鱼生出怜悯之心。天生万物,上古帝王率领先祖们披荆斩棘,予求予夺,你居然因为一条鱼说些鬼言,不是无可救药是什么呢。”</p>
“纵使河鲤微弱,可却是鲜活的生命,夫子说过,天生万物皆有缘法!”荀胤一张方正脸因为生气变得更方了,下巴都鼓了起来。</p>
聂嗣看着因为一条鱼吵起来的俩人,整个人很无语。</p>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兴许这条河鲤就是想离开水呢。不然为什么别的河鲤不咬钩,就独独它咬钩呢。”聂嗣看热闹不嫌事大,脱口而出一句话,帮着公羊瑜和荀胤吵架。</p>
可是,这句话落下,荀胤和公羊瑜却愣住了。</p>
聂嗣忘记了,在公羊瑜和荀胤的记忆中,没有哪位圣贤说过这句话。</p>
这是新的语录!</p>
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荀胤时而沉思,时而目露迷茫。公羊瑜因为饮酒过度而红彤彤的脸也变得僵硬,整个人大脑飞速运转。</p>
这个时候聂嗣忽然想起来,说这句话的圣贤在这里根本不存在!</p>
三人之间沉默数息,聂嗣咽了咽口水,准备悄悄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却听见公羊瑜长叹一声,“伯继兄之慧,吾不及也。”</p>
荀胤道:“鱼儿离了水便要死,在吾看来算不得好事。可吾不是鱼儿,无法揣测鱼儿究竟喜不喜欢离开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慧言。”</p>
“伯继兄果然是有灵性之人。”他赞道。</p>
聂嗣张了张嘴,须臾后干巴巴道:“过誉了。”</p>
“既然吾等皆不是鱼儿,又不知其乐是何,不如将其吃了吧,兴许这也是鱼之乐。”公羊瑜提议道。</p>
荀胤脸一黑,“公羊伯异,你这个匹夫。”</p>
“荀思然,你这个鼠辈!”</p>
“竖子!”</p>
“鄙夫!”</p>
聂嗣翻了翻白眼,转身离去,不想理会这两个家伙。</p>
便在此时,上游突然传来急呼。</p>
“有人落水了!”</p>
一嗓子喊出来,像是狼群一样,同席们先后奔走呼号,招呼人手围拢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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