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枚曾经写的小短篇(1 / 2)
因为选错成了VIP,所以为点进来的朋友放两个之前写的短篇补偿,实在抱歉。。。
客利尔镇的巫女
巫女和女巫两个词,不过是颠倒了下字的顺序,可是,差距却犹如天上与地下。
1
我第三次从湖里走出来,毫发无损。所有人都说湖水很凉,但奇怪,我并没有感觉。
湖边围满了人,他们神色凝重,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大概是又在祈祷了。他们无不例外地穿着很厚的棉衣,狂风猛烈地吹袭着,让所有人都冻红了脸颊。
我停住脚步,甩了甩头。刹那间,我仅有的那条及膝短裙就开始冒着白烟,不一会儿,我的身体就干透了。
湖边的人看到我,眼神里写满了绝望。
“天哪!巫女还活着!我们没办法杀死她!”“灾难即将降临!”“不!我们一定要杀死她!”
所有的人都期待着听到我死亡的消息,因为我是个巫女。只能带来不详的巫女。
这里只有冬天,我就出生在这个只有冬天的世界中的客利尔镇。传说,这个镇子上每隔一百年就会诞生一个巫女,这个巫女在十八岁的时候,封印在身体内的力量会完全解除,然后给这个镇子上带来灭顶之灾,所以,人们必须要在她十八岁以前杀死她,可巫女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掉!
这是第二百三十九次被处以死刑。他们将圣水投入湖里,然后把我扔下去,以为这样就能借助神的力量让我灭亡。可惜,就算是在水里,我也能够像走平地一样,不受任何影响。哦,因为我是巫女。
拖着巨大铁球的手铐,被三个健壮的男人拖过来。手铐已经锈迹斑斑,可怜得让我不想去看那堆烂铁。那三个男人将手铐拷在我纤细的手腕上,然后嫌弃地推着我的肩膀,示意我快点走。
这手铐对我来说很轻,其实我力大如牛,但我只对一个人说过。
2
女巫索亚塔是这个镇子上最后的王牌,因为有人说一百年前,杀死巫女的人,正是一个女巫,而一百年之后的女巫,是索亚塔,我,是巫女。我们的生日仅差两天,我出生的时候,电闪雷鸣,暴雪一直不停,直到两天后索亚塔出生,暴雪骤然而止。于是我被认定为带来不幸的巫女,而索亚塔,是可以制服我的女巫。
与我相隔一条河的那间犹如宫殿一般的塔楼就是索亚塔的住处。据说那里温暖入夏,对只有冬天的客利尔镇来说,那里是所有人梦想的地方。索亚塔有时穿蕾丝公主长裙,有时穿真丝可爱背心,她的发型每天都在变。而我,是四季如一的麻布连衣裙,哦,还有手铐。
我住在铁笼里,他们觉得这才是野兽该待的地方。无所谓,反正我也感觉不到温度和疼痛。而唯一愿意和我说话的人,是那个有着褐色眼睛和金色头发的送饭少年安平,尽管他说的话我并不爱听。
钟声敲响12下的时候,安平又来了。残旧的碗从铁笼的缝隙中递进来,他的手背上又出现了几道新的伤痕。我摇摇头,抓住了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吐了一口气。再松开的时候,安平的手已经恢复了。
他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压低了声音对我说:“艾亚你愿意帮我对吗?!那些人这么对你,你也很生气对吗?!”
我吐出一口气,背过身子不再理他。
安平唯一愿意和我说的话,是他希望我可以杀死那些可恶的长工,他们虐待所有的下等人,只为消遣。他相信我的能力已经被释放,并且我可以杀死任何人,他甚至请求用他的生命来换我的帮助。
可我真的除了治疗简单的伤口之外,没有任何能力,不然,又怎么会被困在这个牢笼中呢。
3
镇长要放走我。这个消息另我兴奋不已。
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索亚塔,她穿着蓬蓬裙,坐下的时候转了一个圈,裙摆舞成一个圆弧形,然后朝着镇长鞠了个躬,优雅地坐下。
她化了妆,但是皮肤一看就没有我好,身材也比我差点。索亚塔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冲我微笑着点头。我高傲地转头,手却整了整我的麻布连衣裙。
镇长好像看见了我的举动,哈哈一笑,然后看着我,没有一丝畏惧:“艾亚,我们做笔买卖怎么样?”
我抬头,没有说话,镇长接着说:“我承认,我们无法杀死你,而当你的能力被释放,大概一定会找我们报仇。所以,我们决定与你签订一份合同。”
“什么合同?”我问。
“在临镇,你可以受到如女巫一般的待遇。这是我们与临镇达成的协议,他们尊敬你,而你,要保证的只是不会伤害这个镇子,至于其他,哈哈,我就不管了!”
我仰起头,不服输的脸写满了不屑。我死不了,所以我无所畏惧。
镇长沉默了,整个厅内,都在沉默。
“因为我或许不是你的对手。”索亚塔突然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她始终微笑,像机械玩偶,“我比你晚出生两天,所以你的能力会比我早两天被释放。我想,两天足以摧毁这个镇子了,我不喜欢战斗,所以,和解吧。”
4
我第一次穿上了蕾丝裙子,太长了,走路都难受,真不知道索亚塔是怎么忍住的。
高级实木马车,我像公主一样坐在上面,直视着前方,趾高气昂。
我要去临镇,在那里,我会拥有索亚塔拥有的一切,我会是个公主,只要我不破坏客利尔镇。马车颠簸着前行,看的出车夫很急,大概是不想与我待在一起太长时间吧,不过无所谓,我习惯了。
突然,一个黑影从树后冒出来,他以极快的速度跑过来,扑倒了车夫。两个人扭打起来,伴随着马的嘶吼。我看着这个黑色的影子和他露出来的金色头发,大概猜到了他是谁。
“啪!”安平用尽了力气,将车夫从马背上扔下去,“艾亚!你被骗了!临镇也被骗了!”安平气喘吁吁地说,“镇长骗临镇的人说,你是女巫,请他们帮忙照顾,所以临镇才会欢迎你!如果他们发现了你是巫女,也一样会想杀了你的,我们逃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回来!”
“你要跟巫女一起逃跑?”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你不是巫女,你治好了我的伤,你是天使,我要保护天使。”
我的脸好像有点奇怪。哦,这种感觉就是热吧。
5
这个地方冷得可怕,而安平这个下等人根本没有可以御寒的衣服。
我们逃跑的第二天,他就生病了。不吃不喝,浑身发烫,只知道蜷缩成一团靠在马车角落,瑟瑟发抖。我们的马也跑不动了,我们似乎已经山穷水尽了。
“艾……亚……”安平颤抖着伸出手,好像要抓住我。他的手已经有了冻疮,我吹一下,那双手就恢复了原样。可过不了多久,那些冻疮就会再次冒出来。
“你……快逃走……”安平闭着眼睛,头脑已经不再清醒。我茫然地看着他,又看看奄奄一息的马儿。走出去,将马儿驱赶进车内,然后,拉着系在马车上的绳索,转身,像客利尔镇返回去。
我不能让安平死去,也不能让无辜的马儿死去。我是巫女,我不会死,我无所畏惧。
我拉着马车,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回到客利尔镇。
武器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硝烟弥漫在客利尔镇的上空。战争开始了。人们厮杀,呐喊,索亚塔的住处被人牢牢围住。我听到了有人在喊,“把女巫交出来!”那愤怒已经无法形容。
我没心思想那些,我只想找个温暖的地方,把安平和马儿放下。我看到了索亚塔的住处,那里大概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捡了一套男人的衣服,换上,然后把安平放在马儿背上,用力气撑起马儿的肚子,做出了一个骑马带伤员的假象。我冲进厮打着的人群中,推开所有人,闯进了索亚塔的住所。那扇门很坚固,大概除了我没有人能推开吧。但我进去之后,马上又关上了门。
我的目标很明确,救安平和马儿,至于其他,我不在乎。
6
“赢的那方可以带走我。”
索亚塔的住处很暖,只是一会,我们的马就恢复了好多。在这样寒冷的地方竟然有这么温暖的地方,可真是神奇。
此时,我穿着男人的粗布衣服,拖着昏迷的安平,站在索亚塔面前,不知所措。她显然没有认出我,因为她一连说了三次“赢的那方可以带走我”。
我摘下了帽子,褐色的头发倾泻而出。索亚塔看到我之后,立马变了脸色,因为恐惧,连说话都打结:“你你你的能力……”
“放心吧。”我不耐烦地说,一边将安平放下,“我不是来和你决斗的,我只是想救他,他好像被冻坏了。”
索亚塔看了一眼安平,脱口而出:“一个下等人?”
“你想和我打架吗,小姐?”我转过头,不悦地看着她,胸口起伏得很厉害。我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现在不是教训这位公主的时候。
索亚塔很识相,快步跑开,隔了几分钟后,拎着一个箱子跑进来。
“我能治好他,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我不暇思索。
索亚塔抿着嘴,好像在偷笑。几秒钟之后,打开了那个箱子,拿出一瓶什么水,滴在安平身上。她的手放在安平的肩膀上,不一会儿,安平的身体开始冒烟,索亚塔得意地一笑,说:“这种冻伤我已经治过好多次了。”
“你可以发热?”我扭头问她。索亚塔点点头:“不然你以为这里为什么这么暖?”
我没有回话,因为安平发出了细微的呢喃。索亚塔笑了笑,理所当然地对我说:“我救了他,你也该帮我了吧!”
“你要什么?”我问。
“你是巫女,你天生就有诅咒的能力,就算不到十八岁,我相信你也可以诅咒任何人!艾亚,我要你诅咒其中一个镇子的人死去,这样我才会安全。”索亚塔看着,表情极其认真严肃,她吐词清晰,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有人告发了镇长,说他送去的根本不是女巫而是巫女。现在临镇的人都以为巫女已经在他们的镇子上了,为了活下去,他们来这里想要带走我。但是,如果他们带不走我,那么,就会想法设法杀了我,让这个镇子也失去庇佑。艾亚,我不是巫女,我会死,所以你帮我诅咒吧!”
我没有做声,只是看着她。索亚塔急了,拍着箱子,略带哀求的口气:“艾亚!只要你帮了我,我一定会在镇长面前替你说话,你再也不用被处以死刑,再也不用住在铁笼里了!难道,难道你忘了刚刚说了答应我一个条件吗?你要反悔吗?”
“我不会什么诅咒,但我可以帮你逃离这里。”
7
我翻出了我的麻布连衣裙,它被扔在垃圾箱里了。
我穿着那条裙子,第一次照了镜子。这条裙子是曾经给我送饭的那个佣人伯伯送给我的。为了表示感谢,我治好了他身上所有的外伤,可是,他却在第二天去世了。所有人都确信是我诅咒了他,因为触碰过他身体的人,只有我。
我把头发扎起来,拿了索亚塔一把梳子,走出去。索亚塔已经等在马车上了,安平还在熟睡,但是脸色看上去好多了。
“走吧!”索亚塔焦急地说,“快点冲出去!我会继续发热,你不用担心这个下等人再被冻死,只要我活着,他就不会死!”
我没有搭理索亚塔,一只手抬起马车,向门的方向走去。渐渐的,加快速度,再加快……
“砰!”我冲破了门,飞奔着跑出去。
“巫女!!”人们惊呼着,用手边的任何东西砸我。水果、桌椅、毛巾、铁制品……所有的东西打到我身上,都没有一点疼痛感。索亚塔从马车中露出脑袋,想看看情况,人们看到了她,却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扔东西的举动。
“巫女绑架了女巫!大家小心!!不要伤害到女巫!!”这样的告诫瞬间就传开。我奔跑在人群人,不停地推开眼前的障碍物,却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
巫女和女巫,不过是颠倒了下字的顺序,为什么,差距却犹如天上与地下呢?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可我为什么还是依然得不到一点点信任呢?
啊——
我放肆地嘶吼,没有人敢靠近,没有人敢“救”索亚塔。
这个镇子,已经完全混乱。没有了秩序,所有的物体都被拆散,被扔飞,被踩在脚下。地上全是血迹,人们手里拿着武器,愤恨地看着彼此。
离开吧,这个地方,再也没有留恋的事物。
8
传说,巫女有诅咒的力量,而女巫,有祝福的能力。巫女下了诅咒,只有女巫的祝福才能化解,所以,女巫都会比巫女晚出生几天。
“艾亚,如果你当时诅咒了那个镇子上的人,我是绝对不会用祝福化解的。”索亚塔坐在马车里,竟然开始跟我谈心,“那里的人都很虚伪,活着也没有什么用处。”
“呼——”我吐出一口气,白蒙蒙的雾气。
“艾亚!我们合作吧!你去诅咒,而去去祝福!我们会得到不少钱的!带着这个下等……呃……安平,怎么样?”索亚塔兴奋地说。
“他醒了吗?”我问。
索亚塔摇摇头:“怎么会那么快,起码也要三四天,艾亚,我刚刚的提议怎么样?怎么样?”她又开始追问我的意见。
我放下马车,转过身,直视着她:“索亚塔,你知道吗?女巫或者巫女能力是怎么释放的?”
“十八岁就可以了呀!”索亚塔的脸孔很天真,和刚才那个要杀死一个镇子的人的少女截然不同。
“不是。”我摇摇头,“是在她们知道一件事情之后。”
索亚塔眨着眼睛,不解地看着我。
“你迟早会知道,但我现在要说的是,你所谓的能够发散热量——”我看了看索亚塔一直抱着的箱子,说,“我想,那是上一届女巫的传人送给你的东西吧,那个盒子,是承载着女巫祝福的,它本该用于整个客利尔镇。”
我看着索亚塔,她也看着我,我们就这样对视着,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然后,索亚塔抱紧了箱子,防备地看着我:“艾亚,我们合作不好吗?带着这个箱子,我们去哪都会被人尊敬,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出卖你,你也不要夺走我的箱子,好不好?”
我微笑,点头。索亚塔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我们本来就是命运相同的两个人,一定会一拍即合的。”
索亚塔旁边,安平睡得很睡,他好像很久没有睡在这么温暖的环境中了。
我不需要索亚塔的箱子的,我不会抢。
9
在这个地方,没有春夏秋,只有冬。每年被冻死的人不计其数。这里是地狱,但人们不得不选择活下去。
我踩在深深的雪堆里,一步一步走回客利尔镇。
巫女和女巫一起离开,争斗也随之结束,人们开始寻找能够取暖的东西。木料、炭……到处都是稀疏的火堆。能坚持多久呢?那些人的生命?
我站在山顶,望向那个可悲的镇子。巫女和女巫,诅咒和祝福,究竟有多大的差别,能够让人们为此疯癫?世界上没有完全的白,亦没有完全的黑,可惜,太多人不相信。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白蒙蒙的。
我看向前方,手放在嘴边,张开,微笑,期待:“我诅咒——这个地方,将永远都没有冬天。”
10
巫女一生只能下一次诅咒,女巫,一生也只能下一次祝福。当她们用完这句诅咒或者祝福的时候,她们的生命就会消失。
一旦女巫或巫女知道了这件事,她们身上的力量就会被解除。我是在七岁的时候知道这件事的,是被关在铁笼子里时,那位天天给我送饭的老佣人说的。
“艾亚,你的力量这么大,为什么不逃跑?”
“傻瓜,只要我过了十八岁,但是我不伤害这个镇子,他们就会明白了,那个巫女会带来灾难的事情是谎言!我不就可以像那些孩子一样无忧无虑了吗?十几年而已,一眨眼就过去了!”
“呵呵,你怎么会是巫女呢,只有天使才有这样的胸怀吧。艾亚,等我存够钱了,就送你一套连衣裙好不好?”
“好啊好啊!那就一言为定了哦!”
11
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热,我好像在融化。但是,不疼,因为巫女没有感觉。
索亚塔,你看吧,我真的对你的箱子没兴趣。不过,现在开始,那个箱子也再也没有用处。你只会是个普通人,请不要告诉安平任何事,就让他开始全新的生活,世界再也没有艾亚。
从此,这里再不需要巫女,也不需要女巫。因为客利尔镇,将再也没有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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