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鬼清殇（1 / 2）

 那青衣男子甚是奇怪。既不说起自己的名字来历，也从不问杜秋陵的姓名及到此目的，只是领着他一遍又一遍地模仿这清幽奇绝的曲子。</p>

杜秋陵的手指笨拙地在笛孔上舞动，努力跟上那人的节奏。但他的眼睛，却时不时瞟向空中的青衣人。</p>

那人一身青衣衣袂飞舞，孤独的背影立在广袤空旷的天宇之中，仿若一只栖在黑梅枝上的青鹤。</p>

寂寞青天冷，拣尽寒枝不肯栖。振翅欲飞，却不知道，何处可再觅一个春天？</p>

此人的清冷孤高、鬼气绝俗，都与传说中的那人如此相似，莫非...</p>

阴冷的鬼心崖上，一高一低两段笛声仿如两只鬼蝶，在月下徘徊轻舞。只是其中一只翩跹轻盈，另一只却总有些狼狈，不是飞得高了，就是飞得低了，始终跟不上另一只的舞蹈。</p>

如此，在鬼蜃幻境中浸淫了约一个月之后，杜秋陵终于勉强掌握了这《鬼清殇》的节奏变化及吹奏法子。自己一人独自吹奏的时候，虽然曲调尚未完全能够驾驭，但也勉强能够吹个像模像样。</p>

不知为何，待到后来，当他缓缓沉浸在这如水的伤曲中时，心中却常常想起了那冰雪一样的女子，想起她在雪鹰之上对着夕阳的惊艳一笑，想起在穆灵峰的小树林中相互依偎的温柔一幕，想起苍雪灵峰的圣坛前指剑对峙的矛盾煎熬...</p>

到如今，一切都已如梦如幻，如泡影水月，隔了无限年光、千山万水的无望与悲凉。</p>

他终于发现，自己对于这曲子中的伤情与旋律，开始慢慢懂了一点了。</p>

一个月后的一夜，杜秋陵独登鬼心崖，在漫天飞舞的黑色枫叶之中，却极为异常地没有听到风中传来凄美怨厉的笛声。</p>

杜秋陵大为惊奇，在崖顶上远望空中的一弯孤虹，却见那青衣男子正负手而立，在青天，蓝月，黒虹间独揽一身清辉，气质甚是孤绝尘世。</p>

听得杜秋陵的声音，那青衣男子头也不回，一双点漆星眸仍是冷冷地凝着无尽苍穹深处的那一轮弯月。</p>

"你来了。"此人的声音低沉而空灵，其中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魔力。</p>

杜秋陵竖起玉笛，弓身行礼道："晚辈到了。"</p>

那人举起自己手中的碧绿玉笛，苍白的手指轻轻地在微凉的笛身上抚摸了一下。"你修炼这《鬼清殇》一个多月，有否感到吐纳炼气之时的一些奇妙变化？"</p>

杜秋陵先是一惊，脸上又迅速露出了兴奋的神色！</p>

"前辈，这也正是晚辈感到惊奇的地方。这《鬼清殇》虽然只是一首曲子，但曲中的韵律变化，却是隐约暗合某种修炼吐纳的道真法则。这些时日，晚辈为这《鬼清殇》曲如痴如狂，终于发现其中有九大变化！每种变化间，却又是环环相扣，生息和顺，便似扣住了天地宇宙的某种神秘律动一般，一阴一阳，一起一伏，无不暗合万化归一之道，实在是玄妙无穷！"</p>

那人冷笑一声，说道："你天资庸凡愚钝，好在还算勤奋用心，至少也知道这曲中还有着九大变化，本尊总算没有白教你一场。只是这《鬼清殇》绝不止九大变化这么简单。每一大变化中，还有着九种微小变化。大小变化间玄妙无穷，倘能穷此至理，天地武道，只怕便可明了七八成。"</p>

杜秋陵脸上不由得一热，弯腰说道："晚辈丢了前辈的脸，让前辈见笑了。"</p>

那人举起玉笛，脸上不知为何，竟露出了几分落寞之色。</p>

"此曲之中的情感，你能够理解便理解，不能理解...便将这曲子当作炼气养气的一个法门好了。老夫...倒情愿你永远不要懂才好..."</p>

蓝月下，清夜中，那鬼虹上的青衣男子，似是轻轻叹了一声，整个天地的夜色都仿佛一下子沉重了下来。</p>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p>

杜秋陵一惊，愕然抬头道："前辈..."</p>

那青衣男子有些不耐烦地一拂衣袖，仰头望向了天空！"老夫自命半仙半鬼，如此阴森清寒之界，只属于老夫一个人。你本来便不属于这里，以后，便不要再来了。"</p>

不知怎地，这人的声音忽然阴冷了下来，整个鬼心崖上的空气忽然都变得冷了许多，一股无形的气势从空中覆压而下，便如万千幽魂陡然出现在了杜秋陵头顶一般！</p>

他吓了一惊，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再抬头时，却是已经不见了那青衣人的身影！</p>

那青冥夜空之上，便只余了弯弯的一弦勾月，还有那斜过月中天的一道阴森鬼色黑虹。</p>

一股大风从杜秋陵身后涌来，席卷了万千黑色枫树枯叶，纷纷扬扬地向天空飞去。</p>

鬼心崖上，便如突然飞起了一大群黑色乌鸦一般，刹那间便遮盖了整片夜空。</p>

杜秋陵悚然生惊，这才深深地感到了一种凉彻骨髓的孤独之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