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全书完)(2 / 2)

加入书签

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去回应,我只记得我好像说:“如果你这么理解中国,我觉得很遗憾,因为这种看法已经错误得不值得一驳。我更遗憾我会为这样的公司工作,它在这里发布煽情的广告,告诉别人它来提高大家的生活品质,它在这里赚取了巨额的利润,但是对这里的历史和人们的理解却荒唐到了可耻的地步。”

我离开了会议室,走出了公司。我在街上走了一个下午,直到实在走不动了,找了个咖啡馆坐下来,喝了杯咖啡。我想了很多,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脑子里一会儿堵住了,一会儿又空白得如同一张白纸。我对生意很有兴趣,这是我踏入这家公司的初衷。可是我想不清楚的是,这些年我到底在为这家公司工作,还是为我的理想工作。我告诉自己,我要在这里学本事,然后开创我自己的事业,我还梦想我的事业要开到国外,开到东南亚,开到中东,开到欧洲和美丽国,我要建立一个世界性的公司。我不知道如果我能建立这么一个公司,到底这家公司会和QT有什么不同?我爱中国,这话说起来很肉麻,在她受罪的时候我会心疼,我会痛苦,她被人误解我会愤怒,会觉得羞辱。Jerry不是个坏人,副总裁虽然没有说Jerry的那番话,但是他们想的是一样的,他们就是这么看中国,这么看中国人。你可以说他们是自大的傻子,我也并不是因为他们感觉被冒犯……我说不清楚。

不过他们倒让我考虑了一个问题,这些年我积极地把一个外国品牌的东西销售到各个地方,连偏僻的县城都能买到这个品牌的产品,这些事到底有什么价值,我对这个国家又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以前我老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应该持续优秀,上学的时候是第一,进了公司就应该升职加薪,但是我现在不确定。我在外企中拼命,老板们除了关心销量,还天真地认为中国是三十多个国家的联合体。商业到底是个多么神奇而可怕的东西,能让人如此浅薄和冷血同时还洋洋得意。如果我以后的公司开到国外,我会不会也同样因为追逐利润而变得心无牵挂,一心一意地只对财富负责?生命苦短,也许有一天一个无妄之灾就会让我离开这个世界,如果那时候我还在QT积攒所谓的商业经验,我会后悔。

我辞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联系灾区,我想要去帮点忙,可是人家问下来,我发现除了会卖东西,我什么本事都没有,我连一周买一次东西都托楼下小超市的小弟帮我扛上来。我不懂得机械,车开得很烂,不懂心理学,人家很含蓄地建议我还是待着,不要贸然去灾区。我只好又捐了一点钱。

我努力准备,这几天我找到了我能够找到的所有心理学书,中文的英文的,只要沾边我都看。我只有一个收获,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心理健康的人,相反,我褊狭、自私、暴躁,我想让自己得到承认,但这些年来,我得到的一切根本不让我觉得有任何幸福和满足。我还没想好以后要怎么样,但是不要紧,以前老觉得时间很紧张,不是为了这个项目就是为了那个项目,现在我不觉得紧张了,就算我用一年的时间去想,去试,也都来得及。

晓含,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很清醒。Mia当初放弃这里去法国读书的时候我还强烈反对,现在我觉得至少她选择离开一个她并不真喜欢的事是明智的。幸福的前提是坦然,条件是能创造性地为他人服务,但也许这个服务是应该去满足别人真正的需求,而不是开发出大量虚假的需求,让人欲壑难填。

Mia,这就是苏跟我说话的几乎全部内容。我不知道该为她高兴还是为她担忧,我实在忍不住要立刻把这个事情告诉你,你怎么看?我们能帮助苏吗?她现在需要帮助吗?这些我都没有想清楚。

这封信断断续续写了好几个小时,中间还喂了麦兜好几次,她现在又在哭了。麦兜的眼睛清亮得要命,每回看到这双眼睛我都在想,也许她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就像我们婴儿时一样,只是我们在长大中,把它给丢了。晓含

一杯咖啡从身后递过来,放在桌上。

“看什么呢,这么安静?”吴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手缩回来搭在我的肩上。

我没有回头,脑袋歪过去,让他的手在我的脸和肩之间。

“晓含告诉我苏辞职回家了。”我说。

吴寒停顿了片刻,说:“这不算太意外,我早就跟你说过,她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第三象限。”

我伸手握住吴寒:“你们这些学心理学的家伙都喜欢当事后诸葛亮,好像一切你们早就知道似的。”

“我并不知道她要辞职。她是一个非常逻辑化的人,所有的行为都需要有特别明确的目标和动力。但是我那天和她聊天的时候就感觉,她的目标是清晰的,但她的动力是模糊的,这个模糊的动力随时可能因为一个变故或者清晰化,或者消解掉。”

“我甚至觉得她有一点喜欢你。”我仰着头对吴寒说。

“你打算让我回去拯救她?”吴寒笑着说。

“瞎说!她不是在受难,也不需要什么拯救。你愿意我还不干呢。”

我站起来,靠在吴寒怀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分钟我感觉到十分幸福,又十分惶恐。”

吴寒拨弄着我的头发:“我下周一就回德国接着弄那个项目了,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再过来,可能得两个月以后。”

“嘘——让我再多靠靠,就一会儿。不要说话。”

(全书完)<div>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