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末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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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中军大帐,虢公长父犹然怒气冲冲,口中不断地骂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太傅,这军权,”虞公余臣才走几步路,就喘得辛苦,“你说交就交了?”

“可不是嘛,娘的!”

“自周昭王之太傅祭公死于汉水,汝先祖便因军功被周穆王封为太傅。自那以后,周王师军权便在历任虢公手中世袭了五代,如今就这么交了回去?”

“六代,是六代,”虢公长父脸上写满了懊悔,“本帅也就是说说气话,召虎那老贼二话不说就取走了!”

“寡人以为你早有此意……”虞公余臣咋舌。太傅比太保还大几岁,一气之下竟称呼对方为“老贼”。

“也罢,也罢!”虢公啐了口浓痰,“周王师如今已是花架子,便赠与召虎又如何?他们都没打过仗,早晚乖乖回来求本帅。”

“程伯休父可是宿将,太保可是把军权转头便交与他也。”虞公余臣不确定自己的大实话合不合时宜。

“那本帅还能如何?哭着回去,求召虎把帅印回来?”

“那……太傅未来如何打算?”

“先带你我本国兵马离开汾隰,再做计较!”

“也罢,便依太傅。”虞公余臣隐隐不安。今日这一闹,寡人已彻底被虢公长父拉到同个壕坑里。

过不了多久,满朝公卿就会风传——“虞、虢二公沆瀣一气,”“早知他们就是一路货色,”云云。

更何况,此次周王师出征前,临时从虢国、虞国抽调大半兵马。这一罢兵,周王师剩下的那点兵力怕是连赵邑之围都解不了。后果嘛,他不敢说。

虢公长父无意多耽搁,二人便各自带着数千兵马,一路快马加鞭往南。约摸半日后,已远离周王师大营,来到一片开阔沃野,虢公长父下令原地驻扎休整。

虞公余臣也下了车马,前去找虢公长父议事。

连续的长途行军让虞公余臣疲乏不已,他摇着肥大的脑袋,抱怨道:“太傅,此时退军,寡人还是觉得不妥。”

虢公长父皮笑肉不笑:“有何不妥?”

虞公余臣本就体虚,此时心里更虚:“十余年来,你我本国兵马可一直领着王师虚饷……”

“这叫各取所需,”虢公长父总能自圆其说,“国人暴动之后,孤身为王师统帅,去哪找兵源填补编制?无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把虞、虢二国的国兵调到镐京,领些王师军饷罢了。”

“这……毕竟有失体统。”虞公余臣总觉得过意不去。虢、虞二国虽然同气连枝,但公爵和公爵也不一样,至少寡人还有良知。

“你竟有愧疚之色,”虢公长父继续轻摇簧舌,“退一万步言之,孤又非拥兵自重、意图不轨,有何不可?”

虞公余臣自知说不过他,赶紧岔开话题:“太傅,镐京城内,关于你的市井流言可不少。”

“哪里是不少,那可是满天飞,”虢公长父淡然一笑,“有人说孤和荣夷公乃是私仇,也有人说是孤发动的国人暴动,传得有鼻子有眼。”

虞公余臣松了松发紧的腰带:“谣传而已,太傅不必放心上。”

“市井传言也不全是空穴来风,”虢公长父不怀好意地笑着,“怕是虞公也这么想罢?”

虞公余臣吃了一惊,赶紧摆手否认。十四年前国人暴动之惨状,至今想起还后背发凉:“弹指一挥间,十四年过去也……”

虢公长父斜眼瞟了对方:“孤总觉得,周、召二公此次执意出兵,似乎有阴谋!”

“何以见得?”虞公余臣一头雾水。

虢公长父道:“共和执政十四年,周天子下落不明,王位悬而未决,不知还要拖延到何时才肯立新君?

虞公余臣道:“可依周礼,周王并未驾崩,也未退位,如何能立新君?”

“谁知道呢,或许周天子早已弃世?”虢公长父一脸不屑,“要十年、二十年寻不得,那这两位与篡位有何两样?”

“不可胡说,”虞公余臣紧张地东张西望,“此事万万不可胡说!”

“你总反对朝中结党营私,”虢公长父不以为然,“可事实是,周、召二公早就党同伐异也!外人夸其伊尹、周公旦在世,我看是包藏祸心,想学启、汤故事罢!”

这项指控可不得了,虞公余臣深吸一口凉气,夏启、商汤可是改朝换代之君。

虢公长父继续煽风点火:“召虎历来不问军事,为何此次出征执意领兵?”

“不知。”

“执政十四年收买人心,此时再夺回军权,那大周有没有天子,又有甚么差别?”虢公长父越说越激动,“他日,周、召二公若要铲除异己,这第一刀,砍向的必是你我!”

寡人才不是你同党,但虞公余臣胆小:“依太傅高见?”

虢公长父提高了音调:“现在朝野上下、蛮夷戎狄、大小诸侯,哪里不是暗流涌动?即便召虎有了周王师那些残兵败将,岂是我虞、虢国精锐部队之敌手?倒不如你我调转矛头,嘿嘿,来个一了百了,虞公意下如何?”

这可是谋反!虞公余臣脸色大变,赶忙劝道道:“太傅万不可冲动!”

“哈哈哈哈!”虢公长父突然仰天大笑。

“太傅何故发笑?”虞公余臣听得满身白毛汗。

“孤也就是随便说说,虞公何胆怯如此?”

“这……此种玩笑可开不得!”

“依孤看来,上天早已不眷顾大周,天子出奔,礼崩乐坏,诸侯们也是离心离德。你我身为公爵大国,国中有军、手头有粮,退足以自保,进亦可称霸图强!”

太傅总拿虢国和虞国一起说事,给寡人灌迷魂汤。可我身为虞公,倒也不得不为虞国未来着想。

从这个角度看,周、召二公乃世袭公卿,虢、虞则是以外诸侯身份入朝为官,立场本就有异。这是天然的隔阂,不能怪虢公长父拉帮结派,而是派系本便应是如此。

想到这,虞公余臣倒是看开了一些。

这时,虢公长父已在营帐摆下酒席,邀虞公入营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好鹿肉!”虞公余臣很是满足,美食对于他这身材的人而言,简直难以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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