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运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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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月明那里兵强将广,让他带人下山,定能一举平定天下。”闻若虚像是听到了之前二人的谈话,依旧笑着,挥手大剌剌在空气中划了一道啧啧。

“若虚可是认真的?”唐复知道他向来喜欢调侃,并未走心。

“我并未说笑,只不过光是楚州新晋的安抚使刘龙底,帐下就有步骑两万多众,这个数里还没算可以调动的黎兵。只要碰不到这样的主儿,保准月明他能多活几天。”闻若虚又笑。

“嗯,”唐复听到这个笑话却笑不起来,反而沉吟道,“万顺五年,天下始乱,你我当年看着汉州相对空虚,可以借势起事,才从雍州一路南迁,选在了这终南山韬光养晦,积蓄实力。但是万万没想到,区区一个邻州的安抚使便如此了得,钳制得我们难受得很啊!只怕谋划多年,终究时不成我矣……”

闻若虚依旧笑着,抛起一颗豆子接到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像没事人一样,也不再多言语。

“若虚,老夫当初听你的建议,通过山下的老竹苗给了卯辉钱粮无数,本想借黎人搅乱楚州,牵制官军。可惜让卯蚩这小子一时冲动坏了大事,九寨之乱后刘龙底势力反而做大,其他地方恐怕更不乐观吧?”唐复神色黯淡,想到这几年来天下被自己搅得翻覆,可此刻却还是蜷在终南山中不得动弹,仿佛一下子苍老许多。

“北面幽云世家公孙朗联合狄人大盟,发兵十万,刚打下南京,就被狄人反手做掉,这已算是朝廷地盘上最大的损失了。西面庸凉的白族起义、东面青徐的流民造反,都被镇压得七七八八,不成规模。只不过——”闻若虚又抛了颗豆子吃在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才继续说道,“至于南面么……宫主可还记得万顺五年,楚州李、白、刘、徐四大世家起事,转至今日,似乎有了变局。”

“老夫自然记得。当年你我鼓动皇帝大兴土木修建‘活人冢’,赋税颇重,民怨沸腾,各地官吏皆以进献多少决定升迁,所以一个个都刮地三尺,这些蠹虫除了祸害百姓,还把手伸向了地方大族。楚州李家因此被陷害得家破人亡,李天道拽着几个异姓兄弟散尽余财,起兵造反。”

“不错,正是这些人马。”闻若虚点头。

“本来我也是很看好这股势力。可算着时间,他们闹腾了六载有余,依旧人不过千,缺粮少钱,东逃西窜,朝不保夕。我看这股龌龊人马,不日也将被灭,何来变局之说?”唐复提到这事,本来仍是失落,却听闻若虚笑道,“大族长可记得刘家起事的是谁?“

“四大世家经营楚州,繁衍兴盛二百余年,我记得刘家这一辈跟着李天道的该是叫刘鹤群罢。”唐复即刻便说出名字,他这几年虽隐居终南山中,却凭着朱雀堂源源不断的情报,始终能对天下之事了如指掌,只是他一时还不明白闻若虚为何发此一问。

闻若虚摇头晃脑道,“鹤立鸡群,龙翔浅底,刘氏一族在楚州立足以来,已经营数百年,家大业大,学识渊博,族中不乏登堂拜相之流,所以给宗亲起名也是一贯地气度非凡。”

闻若虚话音刚一落,唐复原本浑浊的眸子忽然有了光亮,“原来刘鹤群、刘龙底两人是族中兄弟,若是借此用计除掉了刘龙底,则李天道这枚棋子就可盘活,而星图也可盘活!”

“大族长所言极是。何况楚州李家,原是前朝大柱国、楚国公李棣后人,门生故吏遍布九州,贤良之声传遍四方。李天道虽一时不得势,可假以援手,定能开辟一番天地。故此,我觉得还是跟他搭伙来得更容易些……”闻若虚说罢,将手袖起来,笑眯眯看着唐复。

唐复坐直了身子,转向北方,双手摊开,郑重折身拜了下去,“想我轩辕一脉自大禹以治水之功僭越王位,自此失了天下,飘零不定,辗转千年,看人颜色,不得复兴。上天怜见,予此良机,定是要让应龙这辈圆此祖愿,中兴炎黄大业!”

“一发动而牵全身,片瓦碎则宫宇塌。只要天道军得过楚州,与星图会和,定能自汉州而动,下楚州,上江北,盘活整局棋子。”闻若虚说罢拱手行礼,告辞唐复之后自去安排诸般事宜。

唐复看着闻若虚的背影,心情已然无法平静。他对这个后辈既爱才华,又恨其不争。好在因缘际会之下,闻若虚最后还是听命于自己,而且干出了一番成绩。

唐复这些年常常扪心自问,复兴轩辕一族的王业绝不仅仅该是满足一己私欲,毕竟自己再长寿也活不过多久。

若是能如祖上那般问鼎九州,臣服万邦,这份大业早晚还是要传下去的,而在他的心目中,自己已然无后,视遍整个家族,闻若虚就是不二人选。

他甚至已计算好,若到时候秦月明出来相争,为了轩辕王道长久之计,他也会壮士断腕,弃卒保车,绝不会让秦月明再活下去。只可惜自己这些苦心,闻若虚却似乎从未领悟到。

闻若虚做好这个策划之后,夜已经深了。他感到身体又被虫毒反制,于是到了朱雀堂的伙房想找些酒喝。他刚刚捧着一壶曲酒坐下,只见一个纤弱灵巧的身影也闪入伙房之中。

闻若虚一时兴起,俯身隐藏在灶台后面,只听得来人在案面上翻了一会儿,又来到灶台这里掀起锅盖。

“你是何人!”闻若虚倏地起身大喝一声,吓得对方如一只惊鸟跳了起来。这时他才看清,来者身着橘红色堂服,正是南星,手里还拿着一只鸡腿。

“你又是何人?居然敢深夜潜伏在朱雀堂内!”南星说罢丢下鸡腿,提起腰间的一对峨眉刺,绕过灶台向闻若虚发招。

闻若虚只觉这个丫头好笑,半夜里不睡觉来偷食吃,也不表明身份,捧着酒壶绕着灶台和她玩了起来。

南星见此人步伐慌乱,该是不会武功,可不知为何就是近不得身,又跑了七八圈才停住脚步,气鼓鼓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朱雀堂伙房的第一伙头,人送绰号小小生,你又是谁?”闻若虚笑道。

“我自是朱雀堂的弟子,你难道不认得我这身堂服么?”南星见对方自称是一个长工,心下多少安稳起来,收起了峨眉刺。

“哦,这橘红色的不是刚入门的低阶弟子么……”闻若虚啧啧。

“那也比你一个干苦力的长工强!”南星马上横起一对峨眉,反唇相讥。

“哦?朱雀堂没有你一个小弟子不碍事,若是没有我,这百八十号人可都要喝西北风嘞!”闻若虚说罢,举起酒壶喝了一大口。

“说得好听,你这大半夜不是跑来偷酒!”南星依旧没有好气。

“那你刚刚拿着鸡腿做什么,咱们俩恐怕是半斤八两。”闻若虚哈哈大笑。

“我不与你贫嘴,酒耗子!”南星抓起鸡腿就要开溜。

“你走了也省得打扰我喝酒,小家贼!”闻若虚说罢又坐了下来,只见南星本来已经转身,这会儿蓦地回身将鸡腿朝着自己脑袋狠狠丢过来。

闻若虚信手将鸡腿抓住,啧啧道,“我做的好东西可不能糟蹋,你不吃正好给我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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