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长袍怪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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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广告,我溜达回了寝室,正看丁丽正和老五衣冠楚楚地坐在床上,神情很是亲昵。我大声说道:“来晚了,来晚了,否则可以看到一场A片。”(以前我并不知何为A片,在众弟兄的引诱之下,见识了一两次,算是大开了眼。)</p>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丁丽两腮红红地骂道:“这世界都没个正经人了,看你们寝室,连最后一位纯真男士都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说完,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模样。</p>

我一揖到底,说:“弟妹,你有所不知,如今我算是开了窍,熟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p>

还未说完,丁丽一口就打断了我:“什么呀,你们寝室现在一个比一个要怪,看你这身打扮,古不古,今不今的,真以为自己是蟋蟀的哥哥,潘安的弟弟,西门庆的小叔子,东方不败的……”</p>

“得得得,别说了,再说我还不知道被你损成什么样!”我对着老五说:“你看你,也不管管你媳妇。”转身一屁股高坐在书桌上,翘起个二郎腿,继续说:“我看你媳妇是嫉妒了,后悔了,当初怎么瞧上老五,放着风流潇洒的二哥不追,真真是冤死了!”</p>

丁丽啐了我一口:“你就臭美吧,多少漂亮妹妹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吞在肚子里才放心。”</p>

“呵呵,想不到我什么时候成了唐僧了,吃到你们肚子里虽没有长生之效,美容,倒是有可能的。”</p>

“呸!呸!呸!呸!要吃你的肉才美容,还不美得像猪八戒。”</p>

老五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摆明是坐山观虎斗。</p>

我连连摆手,说:“好丁丽,我说不过你,你是刀子嘴也刀子心,砍得我遍体鳞伤,我得去找个妹妹疗伤去!”说完,端起饭碗,哼着小曲,跑出了寝室。</p>

吃完饭我独自一人来到青兰湖。</p>

青兰湖是校园内湖,像一块碧玉镶嵌在这校园里,这校园几乎所有的诗情画意、爱恨缠绵都发生在这里。我想离校多年的人回想自己那段如水的大学生活来,记忆里最清晰的应该就是这一池碧玉般的湖水。</p>

濂溪书院也有这样的一个湖,那里发生我的初恋,我的阿玉,那是一场错位的爱情。</p>

青兰湖边杨柳依依,湖面如镜,湖里的红鲤鱼随意游动;石头铺的小路曲曲折折在竹林里伸展、蜿蜒;几个人在不远处或坐或立捧着一本书在那小声地读着,我沉静在这一片难得的静谧天地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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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月光如水一般侵入我心湖,禁不住激起涟漪阵阵。周围的一切,一呼一吸,起伏有致,刹那之间,我重新感到那玄而妙之亲切感觉,眼前是一副动人彻净的天地。四处的能量粒子齐齐涌来,一种久违了的舒畅。</p>

可惜,好景不长,一股清风吹来,美妙的感觉如潮水般倏地退去,世界重归模糊不清。当我拥有这新的躯壳时,也曾试想过恢复我功力,但却做不到,总是有个瓶颈无法突破。现在功力也只是从前的十分之一,虽然在这个世界已经是够骇人的了,但对于一个曾经叱咤风云,天马行空的我来说,现在的我等若于套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没办法,欲速则不达,一切顺其自然。强求,从来于事无补。</p>

星期六晚,文学院01大教室。我没曾想到会是这么热闹,教室里黑压压的都是人。我依然是长袍打扮,从容地走了进去,惹得目光无数。有人小声地说:“长袍怪哩!”</p>

众目光中,有几道眼熟。老五是不用说,护花使者的角色,奇怪的是寝室的其他成员都到齐了。正纳闷,一眼扫到台面上忙来忙去的望月诗社的漂亮妹妹们,心里顿时雪亮,这群王八,有漂亮妹妹看,也不叫我,要不是自己知道,还不一个人晾在图书馆或者寝室里,一会找他们算账。说也奇怪,我对眼下这身份是越来越熟络,好像不要费什么劲就进入了角色一样。我越来越相信这世界的黎浩天原本就是另外一个我了。</p>

教室里乱哄哄的,望月诗社的漂亮妹妹确实多多,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当然还有少量的呆瓜一般的帅哥在那里做点缀。</p>

丁丽竟是主持,当她走在讲台上开始讲话时我才发现。</p>

丁丽脸上了一些妆,灯光下,显得艳丽不可方物,我心里不禁叹道小五子真是有艳福呀。丁丽一站在讲台上,台下顿时安静,都望着丁丽了,只见丁丽轻启朱唇,说道:“各位老师,同学,你们好,欢迎你们来到望月诗社一年一度的诗歌朗诵会现场。今天我们很荣幸地请到了中文系著名的贺知节教授,孟起云教授,大家欢迎!”</p>

大家伙噼里啪啦地鼓了一通掌,眼看着坐在前排的两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站起身,回过头向同学们示意。</p>

丁丽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今天的诗会有两项内容,先是由诗社成员朗诵诗歌,教授点评;最后大家一起交流探讨在诗歌方面的心得,其他的同学也可以上台朗诵自己喜欢的诗歌,欢迎大家踊跃参加!下面由中文系05级刘情同学朗诵,大家欢迎!”</p>

诗是人类最美的声音,她能跨越国度、时空,我仿佛回到了我的那个年代,那个战火风云却又诗歌不绝于耳的年代。一袭青衫,七弦古琴,轻摸复挑,且吟且唱,若有知己朋友在侧,一壶陈年美酒,放歌纵饮,好不快哉!</p>

我正沉浸在回忆当中,不知何时诗会已经进入到了第二个环节,几位诗人模样的同学上去朗诵了一下他们的佳作,博得了阵阵掌声。一片安静后,丁丽在讲台上婷婷而立,扫视全场,目光极具杀伤力,不知怎的在我的面前却停了停,有些不妙呀,正觉不对,丁大小姐发言了:“各位,今天我们也很荣幸地请到了本校本月度明星榜榜首人物黎浩天同学,长袍怪人!黎浩天同学博古通今,特别是古代文学,诗歌更是有独特的造诣,下面我们热烈欢迎浩天同学上台表演!”</p>

“好呀!好呀!”</p>

“热烈欢迎”</p>

我没想到我受欢迎的程度竟然这么深,老五更是笑得像开了花,叫得最欢!我心想,他妈的,这小两口,定是恼我要罚他们洗一个学期的衣服,伺机报复我。本来这不关丁丽什么事情,但是老五自己的衣服尚且要丁丽洗,这下还有我的衣服,怎能不恼了他们?看来来自朋友的暗伤古今都要特别注意。</p>

我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种小场面不值一提。相当年吾以小厮身份在孟大才女宴会上舌战群儒,是何等的威风!</p>

我起身,长衣飘飘,潇洒万分地走上讲台。我环顾了一下会场,会场顿时静了下来,好奇地望着我这长袍怪。这样一个小讲台,我站在中央,突然无言,人生不就是一个又一个或大或小的舞台,不就是提供你上演的一个场所吗?有时候你是主角,有时候你却只是个旁观。</p>

气氛越是紧张我心里却越发的安宁,我能感觉到在座的每一位轻微的呼吸,能感觉他们的目光都凝集在我的身上。望着讲台下装扮现代的人们,心底突地涌上一缕身在他乡的愁绪,渐渐曼延全身,这不属于我的时代呀!我心一痛,声音不自觉飘了出来,很轻却很清晰,富有磁性,在阶梯教室里飘荡,我说:“好,那我就给大家吟诵《离骚》中的一段。”</p>

我缓缓地吟道:“</p>

帝高阳之苗裔兮,</p>

朕皇考曰伯庸。</p>

摄提贞于孟陬兮,</p>

惟庚寅吾以降。</p>

……</p>

……”</p>

声音开始轻缓,有娓娓道来的意味,到后渐渐有些凄苦惆怅。</p>

“长太息以掩泣兮,</p>

民生之多艰!</p>

……</p>

……</p>

屈心而抑志兮,</p>

忍尤而攮诟:</p>

伏清白以死直兮,</p>

固前圣之所厚!”</p>

心中想着只朗诵一段的,可读着却无法停下来,仿佛此时的喉咙已不再是自己的,一股悲呛之气充塞胸膛,再无法自抑,大教室里响荡着我略带嘶哑而独特的声音。</p>

吟是介乎读与唱之间的文人表达抒情的一种方式,今人只会读诗唱歌却不会吟,然而我已经全忘了这一点,只想把那种报国无门,世间不勘贤愚,误解的郁闷早一些抒发出来,就像屈原复生借我的躯体在倾诉衷肠。</p>

当我吟完最后一句,已经是泪流满面。环顾四周,比我情况好的也并不多。丁丽更是一副要昏厥过去的感觉,眼睛痴迷地望着我。我忍不住一个机灵,有如冷水淋头,顿时清醒过来。</p>

许久,终于,教室里响起雷鸣一般的阵阵掌声,我连说谢谢,正要下台,贺教授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样子极是激动,说道:“这位同学,一直以来我都在考证古人如何吟诗,也尝试过,可都不理想,今天一闻,古韵十足,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p>

看老教授激动得像个小孩子,摸着我的手就像摸着一件罕见的出土文物一样,一刻也不愿撒开。我随口扯了一个谎,说道:“小时候我听一个流方和尚这样吟的,觉得好听,就向他学了。一时半回还说不清楚,找个时间我到贺教授家去!”</p>

老教授连连说:“不不,应该我去你那的。”</p>

老教授对我持弟子之礼,在场的同学无不惊讶万分。贺教授转过身,面对大家,说道:“今天的诗会很成功,特别是黎浩天同学最后吟诗,极得古风古韵。众所周知,吟诗作画,对古人而言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所谓耳濡目染。可是到了现代,这些东西却渐渐地失传了。特别是吟,这种方式曾经在士大夫阶层是很流行,缘何如今却知之甚少,一个原因是现代没有当时的环境和文化氛围,另一个也是由于吟诗本身是种消遣式的娱乐,极具诗人个人特色,可谓一百个诗人有一百种方式,相关的著作留下来的也很少,所以现在渐渐失传了。刚才黎浩天同学的吟诗,可谓再现古代名士雅流的风范,真是令人欣慰。”</p>

诗会终于结束了,我在众位兄弟的簇拥下回到了寝室。老大瞪着我说:“老二,你到底还有些什么货色还没拿出来!”各位兄弟更是七嘴八舌,一副要拷问我的模样。</p>

我一耸肩说:“其实没什么,只要想想你们在泡妞的时候我在看书就行了,所谓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我极力搪塞,总算是应付过去了,心里也敲响了警钟,暗自告诫自己不可太得意忘形,太表现自己,以免无法自圆其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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