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情人的手（2 / 2）

风四娘道：“你要看，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进来看呢？”</p>

花平似乎长长叹了口气，道：“你出关六七年，大家都觉得很太平，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呢？”</p>

风四娘笑道：“因为我想你。”</p>

花平的嘴又闭上了。</p>

风四娘道：“你不相信我想你？我若不想你，为什么来找你？”</p>

花平又在叹气。</p>

风四娘道：“你为什么要叹气？你以为我来找你一定没有好事？一个人发达了，连老朋友的面都不想见了么？”</p>

花平道：“你穿上衣裳，我等会见你。”</p>

风四娘道：“我已经穿上衣服了，你进来吧！”</p>

花平的人终于在门口出现了，他的脸本来就很白，看到风四娘还是**着坐在澡盆里，他的脸就像是突然又白了一倍。</p>

风四娘格格笑道：“有人存心想来偷看我洗澡，我就要杀了他，你存心不想看，我倒反而偏要你瞧瞧。”</p>

花平其实很矮，但任何人都不会认为他是矮子，因为他看来全身都充满了一般劲，股慑人之力。</p>

他穿着件很长的黑披风，却露出了刀柄上的红刀衣。</p>

花平能为关中群盗之首就因为这把刀。</p>

风四娘道：“听说你前些年杀了‘太原一剑’商飞，是吗？”</p>

花平道：“嗯。”</p>

风四娘道：“听说‘太行双刀’丁家兄弟也是败在你刀下的，是吗？”</p>

花平道：“嗯他非但不敢看风四娘，甚至不愿多说一个字。风四娘笑道：“高飞和丁家兄弟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你居然能将他们杀了，可见你的刀法已越来越快了。”</p>

花平这次连一个字都不说了。</p>

风四娘道：“我这次入关，为的就是要看看你的快刀！”</p>

风四跟嫣然道：“你也用不着紧张，我不是来找你比剑的，因为我既不愿死在你的刀下，也舍不得杀你。”</p>

花平的脸色过了很久才复原，冷冷道：“那你就不必看了。”</p>

风四娘道：“为什么？”</p>

花平道：“因为我的刀只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给人看的！”</p>

风四娘眼波流动，带着笑道：“我若偏偏要看呢？”</p>

花平沉默了很久，突然道：“好，你就看吧”花平的话虽说得很慢，但一共才不过说了五个字。无论谁说五个字，都用不了很久。可是等他这五个字说完，他的刀已出鞘，又入鞘。刀光一闪间，摆在门口的一张木板凳已被劈成两半了。</p>

花平的快刀果然惊人。</p>

风四娘却又吃吃地笑了起来，摇着头笑道：“我想着的是你杀人的刀法，不是劈柴的刀法。在老朋友面前，你又何苦还要藏私呢？”</p>

花平道：“藏私？”</p>

风四娘道：“你的刀法虽然是左右开弓，出手双飞，但江湖中谁不知道你用的是左手刀？你的左手至少比右手快一倍。”</p>

花平脸色又变了变，沉默了很久才沉声道：“你一定要看我的左手刀？”</p>

风四娘道：“看定了。”</p>

花平苦苦叹了口气，道：“好，你看吧！”</p>

突然用力扯下了身上的披风。</p>

风四娘正在笑，笑声突然僵住，再也笑不出来。以“左手神刀”名动江湖，号称中原第一快刀的花平，他一条灰臂竟已被人齐肩砍断了。过了很久，风四娘长长吐出了口气，惊叹道：“这－－这难道是被人砍断的？”</p>

花乎道：“嗯。”</p>

风四娘道：“对方用的是剑？还是斧？”</p>

花平道：“是刀！”</p>

风四娘动容道：“刀？还有谁的刀比你更快？”</p>

花平闭上眼道：“只有一个人！”</p>

他的神色虽然凄凉，但并没有悲愤不平之意，显然对这人的刀法已口服心服，觉得自己伤在这人的刀下并不冤枉似的。</p>

风四娘忍不住问：“这人是谁？”</p>

花平目光遥注着远方一字字道：“萧十一郎！”</p>

萧十一郎！</p>

这四个字说出来，风四娘面上立刻就起了一种极奇异的变化，也分不出究竟是愤怒？是欢喜？还是悲伤？</p>

花平喃喃道：“萧十一郎，萧十一郎！……你还该认得他的。”</p>

风四娘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我认得他……我当然认得他！”</p>

花平的目光自远方收回，凝注着她的眼睛，道：“你想不想找他？”</p>

花平四了口气，道：“你迟早总是要找他的。”</p>

风四娘怒道：“放你的屁。”</p>

花平道：“其实用不着骗我，我早知道你这次入关是为了要做一件事。”</p>

风四娘瞪眼道：“谁说的？”</p>

花平道：“我虽不知道你要做的是什么事，但却知道那必定是一件大事。你生怕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不够，想找个帮手。”</p>

他很凄凉地笑了，接道：“所以你才会来找我，只可惜你找错人了。”</p>

风四娘冷笑道：“就算你猜得不错，我还是可以去找别人，为什么一定要找萧十一郎？武林中的高手难道都死光了吗？”</p>

花平道：“但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帮你的忙？”</p>

风四娘**裸地就从盆里跳了起来，大声道：“谁说没有？我现在就去找个人给你瞧瞧。”</p>

花平的眼睛立刻又闭上了，缓缓道：“你想去找谁？莫非是飞大夫？”</p>

她眼睛放着光，道：“飞大夫有哪点比不上萧十一郎？他不但轻功绝高，指上的那份功夫，十个萧十一郎加起来只怕也比不上。”</p>

江湖传言，据说“飞大夫”公孙铃只用一根手指的力量，就可以挽奔马；那手“燕子三抄水”的独到轻功，更可说是冠绝天下；再加上医道高绝妙手回春，武林中有很多人都尊之为“公孙三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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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三绝住的地方也绝得很，他住的屋子是个用石块砌成的坟墓，睡的床就是口棺材。</p>

他觉得这样子最方便，死活都不必再换地方。</p>

他家里也没有别的，只有个应门的童子，长得也是怪模怪样的。风四娘问他：“公孙先生在不在？”又问他：“公孙先生哪里去了？”再问他：“公孙先生今天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p>

风四娘问了五六句，这孩子一共才说了一句话。</p>

这句话一共才两个字：“不在”。</p>

风四娘气得真恨不得给他两巴掌。</p>

其实她也知道飞大夫出门只有一件事：替人看病。</p>

飞大夫的脾气虽然怪，但心肠却不坏。</p>

她也知道飞大夫晚上也绝不会睡在别的地方，一定要睡在棺材里，那么就算这一觉睡着不再醒，也不必费事再搬别的地方了。</p>

风四娘本可坐着等他回来的，但要一个活生生的人坐在坟墓里，坐在棺材上，那滋味总不好受。</p>

她宁可坐在路口等。</p>

暮色沉沉，秋风中已有寒意。</p>

风四娘在路旁的山崖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躺下来，望着黯淡的苍弯，等着第一颗星升起。</p>

很少有人看到第一颗星是如何升起来的。</p>

风四娘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都能找到件有趣的事来做，她绝不浪费她的生命。</p>

唉！世上又有几个人懂得这种生活的情趣？</p>

夜已深了，星已升起。</p>

暮色中终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两个人抬着顶软兜小轿沿着山路碎步跑过来，上边坐着个大布青袍的枯瘦老人。</p>

老人的神情很萧索，很疲倦，正闭着眼在养神。</p>

抬轿子的两个人更似累极了，牛一般地喘着气走到山坡前，前面的轿夫就扭转头道：“前面好长的一段山路，咱们在这里歇歇脚再往上爬吧”后面的轿夫道：“这两天我精神不继，上山时在后面的人自然要吃力得多。”</p>

前面的轿夫笑骂道：“好小于，又想偷懒，莫非昨晚上又去报效了小甜瓜两次，我看你迟早总有一天死在她肚子上。”</p>

两个人说说笑笑脚步已放缓了下来，那老人也不知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假装没有听到，连眼睛都没有睁开。</p>

到了山坡前，轿夫就停住了脚，慢慢地放下轿子。突然间，两人同时自轿子中各抽出了两柄又细又长的剑，两柄剑刺向老人的前心，两柄剑刺向老人的后背！</p>